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这事章少爷不能不管。

    掏出两块大洋扔在桌面，他拎着手杖快步走向了街对面。

    几个杂役此时已拽开了顾雪檀，把他摁在地上一顿好打。章少爷见状立即用手杖隔在中间，同时大吼一声：“给我住手！”

    杂役们被这突然的一声虎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都停了手抬头看他。章铄一把拉起了趴在地上的顾雪檀，看了看他流血的额角，皱着眉头瞪向了院门里的胖娘们儿。

    “这怎么回事啊？”

    那胖娘们儿看他一身气势不像普通人，便稍稍收敛了些，翻着眼皮道：

    “没什么事，就是教训一下来骗钱的小贱人喽。”

    顾雪檀在章少爷身后咬牙切齿，“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赖账不还！”

    胖娘们儿一瞪眼睛，张开血红大嘴又要撒泼，章少爷赶紧挥挥手杖制止了她，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不管怎样，此事到此为止。我叫章铄，住在第三区的章宅里，这个人是我朋友，你们不要找他麻烦。”

    胖娘们儿是知道章家的大名的，得知面前这人是章家的人，便放缓了神色，没再多说什么，扭扭身子带着杂役回了院里。

    章铄带顾雪檀去附近的医院里料理伤口，及至打了破伤风针，缝合了额角的口子之后，这才试探着发出了疑问。

    “寒之兄，你这是怎么了？”

    顾寒之——也就是顾雪檀，他低着头不说话，小脸是一片煞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好半天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然后一派冷静道：

    “没什么，不过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罢了。让耀堂兄见笑了。”

    章耀堂——也就是章铄，耀堂是他的小字。章铄见他似乎不想多提，就及时住了嘴，又问起他的吃住来。

    在得知顾雪檀是只身一人前来天津，且并未预定饭店客房后，章铄便大力邀请他来家中歇息小住。

    其实要搁以往，章少爷并不是个多么好客爱聚的人，即便是同窗好友，见到了打个招呼吃顿饭也就罢了，并不会把人往家里招。但这一次嘛，首先他最近实在是太闲了，闲得浑身难受，难得遇到个能说上话的好友，怎么也得留他几天，让他给自己解解闷。其次，这顾雪檀也不似其他泛泛之交，虽然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但在念书时关系确是切切实实的好。后来虽是断了几年联系，不过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没有事可以不联系，但见了面，且发现朋友受了难，那就一定要尽力帮扶，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在他的再三劝诱下，顾雪檀同意了到他家中暂住。章少爷立即打电话回去吩咐准备好房间，又叫汽车夫来接他们到国民饭店吃中饭。顾雪檀本是拒绝，表示随便什么小馆子吃碗面就可，不必如此破费，但章铄坚决不同意，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表示，给好几年未见的老同学接风洗尘那是很必要的，况且你我情同兄弟，请兄弟吃顿好饭实在算不得什么，这种小事就不要推辞了。

    席间，章铄试探着又问了问顾雪檀的近况，他低眉敛目，面色平静，只说家父近来诸多不顺，身体抱恙，他作为家中独子势必要一力承担起各种责任，只是他从前少有经手，经验尚浅，难以周旋也是情理之中。这次的事就当是吃个教训，以后多加注意便是。

    章铄听了他的话，虽然还是有些迷惑怀疑，但见他还是同以前一样举止斯文得体，谈吐优雅端正，便打消了心中疑虑，拍胸脯表示有他罩着，不必多烦恼，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言语一声，刀山火海也下得。顾雪檀闻言总算露出微笑，淡淡的向他道谢，眉目间却是一片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