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铄瞟了他一眼，哼笑着回嘴道：“比不上徐少爷福大，脑袋开瓢也屁事没有，一点不耽误招摇。”

    这徐旗笙当年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校里校外横行霸道也就罢了，竟吃了豹子胆招惹上了租界里的洋人，结果被狠狠收拾了一通，头破血流地回去找老爹哭诉。儿子心里没数，老子的脑袋却是清醒得很，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不仅没帮他出头，反倒是给人锁在家里勒令反省，整一个月没准出门。等到徐旗笙顶着缝了线的半秃脑袋再度出现时，他的难堪糗事早已被好事者传遍校园，沦为大家的笑柄。

    徐旗笙是个小心眼记仇的，又最好面子，此事在他心里算是个不小的疙瘩。当年敢讲他笑话的同学被他教训了个遍，才好歹算是给压下去了。章铄此时突然提起，好似当众扒了他的底裤，直叫他恼羞成怒，瞬间变了脸色，Yin沉沉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章铄还要再补两句刺激刺激他，一旁的乔烟罗见气氛不对，赶紧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松松地挽住了徐旗笙的手臂，柔声道：“嗳，干嘛这么大火气呀，有话好好说嘛。赛琳娜到哪里去了？叫她过来一起跳支舞，好不好呀，笙哥？”话尾音微微上扬，糯中带甜，挑逗似的，勾得徐旗笙偷偷咽了口唾沫，面色也渐渐缓和过来。

    “呵呵，乔小姐说的是。”转脸对上章铄，恢复了三分嘲弄七分虚伪的姿态，做作地相邀，“章少爷今天是客，我徐某人不应多做计较。来，我让乐队换支曲子，咱们跳跳舞放松一下心情。”

    徐旗笙明知他从不会什么舞，却还这般假惺惺地邀请，其中的Yin暗目的不言而喻。

    章铄用鼻子哼了一声，心想左右已经是要撕破脸了，不如直接走人，再多做周旋也是麻烦。刚要出口拒绝，却见那乔烟罗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美目冲他使眼色，似乎是要他应下。

    鬼使神差地，出口的话拐了个弯，章铄听见自己应了一个好，于是便被牵到了舞池里，面对着乔小姐，像根木头似的杵着。

    徐旗笙身边的女伴换成了那天见到的那位赛琳娜小姐，今天她穿了一身绛红色的低胸洋装，该露的露，该遮的遮，首饰与妆发明显是用心准备过，虽然眼皮上依然抹着俗艳的亮紫色眼影，但好歹是像个样子了。

    伴奏的音乐换成了明快的探戈曲，活泼而富有动感。赛琳娜虽身形粗大，但腰腿却是灵巧柔韧，舞步踏得又准又有力，明显是个中高手。徐旗笙浸yIn歌舞厅多年，也早练就了一身好舞技，两人凑在一块，正如那高山遇流水，难得一知音，在众人的赞叹声与鼓掌声中舞得虎虎生风，相拥着从这一头转到那一头，臂膀紧贴，腿脚交缠，简直快要合二为一拧成根麻花。

    与那边火热的气氛相反，章少爷的两条长腿灌了铅似的慢吞吞地前后挪着，交握着的手臂动都不动，活似被扔进鸡崽群里的大头鹅。

    “都说了我不会跳舞，给我使眼色干嘛？”瞟了一眼跳得兴起的那一对，他无聊地望向对面的乔烟罗。

    “呵呵，其实，我也不怎么会跳。”乔烟罗轻轻一偏头，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抿嘴微笑，眨巴着眼睛看他，“就这么慢慢晃着，不是也挺好？”

    “不想晃。没事的话，我可走了。”

    “急什么呀。莫不是家里——有人？”乔烟罗揽着他的背不放，“别急着走，再聊聊嘛。”

    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明明一颦一笑一抬手都好像是在勾人，可是往她的眼底看，却看不到情色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