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屹川很早就摸清了纪尧雨放学的时间规律，提前半个小时在巷口等着他。

    今天的包子是他亲手做的，用了特别多的馅料，花了十二分心思。

    纪尧雨几乎每天早晨都会来买包子，应该是非常喜欢吃他家的包子吧。许屹川心里一丝甘甜。

    送完包子后，许屹川落荒而逃，头也不回，直到跑出很远才敢慢下来。

    他的家离纪尧雨的家有一段距离，而这二十分钟的路程，让许屹川走得飘飘然，他哼着自创的调调，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一直到家，脸上的红晕都没消散。

    每天清晨四点半，父子俩便推着车，往老地方赶去。

    这个餐车是由一个电动车改装的，上面有个大框架，把里面大大小小的蒸笼框着，蒸笼下是各种美味的早点，煎饺，烧麦，馒头，小笼包等。

    不赶时间的话，父子俩就不会骑，而是慢慢推着，以此来节约电量。

    许屹川十几岁就不上学了，每天跟着父亲卖早点，最开始的时候，生意不好，基本上每天都会换地方。

    某天清晨，俩人推着车路过这个巷口，遇到一群大妈结伴买菜，餐车被拦了下来，一群老妇人买了近一百块的早点让许父看到了商机，自那以后，父子俩便驻扎在此地卖早点，一卖就是三个年头。

    巷子里有个漂亮阿姨经常来买包子，时不时还会给许屹川带来几颗糖。许屹川特别喜欢这个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梨涡的阿姨。

    后来阿姨很少亲自来买包子，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儿子。

    许屹川很早就注意到纪尧雨了，那个时候的纪尧雨还是个稚嫩的初中生，唇红齿白，乖巧水灵，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许屹川看着这个乖巧的男孩就心情极好，一天的乌云都消散了。

    小小的纪尧雨蹲在路边用自己的早点喂一只流浪狗，瘦骨嶙峋的他摸着瘦骨嶙峋的小狗，嘴上学着大人的口吻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个身影，在许屹川心里印了三年。

    难得一见的天高气爽，浓雾散去后，巷子也热闹了许多。

    今天意外地没有等到心心念的青年，许屹川有些失落，随即又恍然大悟，今天是周末，纪尧雨应该在睡懒觉。

    许屹川对着正在清点今日收成的许父说：“爸，你先回去吧，我过去找小强玩会儿。”

    小强是巷尾小卖部老板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当然不是去找小强。许屹川朝纪尧雨那栋居民楼走去。

    许屹川心里有个执念，如果没有见到纪尧雨，这天便不是完整的一天。

    他不想这个美好的晴天留下遗憾。

    老式的居民楼互相抵触，挤出一条逼仄的天空；黯淡无光的楼道里，散发着垃圾的馊味；满目疮痍的墙壁上，遍布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和小广告。

    素质，文明，荡然无存。市井，腐朽，无所遁形。

    许屹川站在纪尧雨家楼下，直觉驱使他走上楼顶。轻轻地，慢慢地，就像打开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生怕一用力就会坏掉。

    透过没上锁的铁门，许屹川做贼般偷偷望过去，是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纪尧雨坐在露台上，风吹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头微皱，带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他盯着远处黑压压的楼顶发着呆，右手指尖夹着一支快烧完的烟。

    Jing致的长相和这黯淡无光的社会底层格格不入。

    许屹川就这么默默看着，看得有点呆了。

    纪尧雨深吸了最后一口，熟练地吐出烟雾，随后将烟蒂灭掉，扔到了角落。

    这天台无人光顾，是纪尧雨的小世界，心烦意乱的时候，来呆上一阵子，便会舒心不少。抽烟也是在死党的怂恿下学会的，谈不上有烟瘾，不过也算是消愁的好道具。

    纪尧雨整理好头发，挥了挥身上的烟味，这种举动毫无意义却能安慰自己，转身正打算离开，听见铁门传来一声响动。

    “谁？”纪尧雨循声望去，捕捉到一抹匆忙离去的灰色身影。

    妈的，又是他。

    在顶楼偷窥纪尧雨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发现他抽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偷窥狂差点被当场抓住，真的非常尴尬了。

    许屹川抱怨着没出息的自己。

    深夜，冷风刮得脸生疼，可许屹川的心却是燥热的，因为他又要做一件亏心事。

    他爬上纪尧雨家的顶楼，借着远处的灯光，在白天纪尧雨呆过的位置，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纪尧雨随手扔掉的烟蒂被许屹川捧在手里，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