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被飞虫环绕的几盏破败路灯下,没有任何停车示意。四周拥挤的蜂窝式住房是贫民窟的标志,一些家户开着灯,油烟不断从顶楼的巨大排气管涌出,把星海都遮蔽。
阿威亚戟准备跟着她下车,却抢先被对方拉开车门。他觉得段霁月或许有些太紧张了点。
“这里……”
身后的墙上贴满陈旧的类纸画报,却已经被新的喷漆涂盖了好几层,还掉漆的厉害。老旧的混凝土里裸露出铁管钢丝,下面的垃圾堆积如山。没有多少人还在外游荡,只有一两个看似不务正业的少年坐在远处的台阶上打量他们。
他往侧边看,弯弯绕绕的小巷里露出两三颜色暧昧的投影招牌,或因机器老旧,闪断得有些诡异。
“算是我的旧居。放心,这一带都没有监控。”
如果是维厄,这里就是第一整改对象。但阿威亚戟现已给不出厌烦的心思,他竟然接受,因为这里无法改变就是段霁月的故乡。
“知道我以前在这里生活过的只有蒂娜和崔无,所以很安全。”
男人理解的点点头。想必是她的少时。
对方拿出终端:“我本来就准备让崔无明天来例行检查,看样子就现在吧。”
阿威亚戟说明天也无所谓,可惜对方摇摇头,声称明天她或许不在。
两人拎着少量行李,从一扇毫不起眼的手动铁皮门进楼。楼道是没有补救过的水泥墙,墙上琳琅满目不明真伪的招工广告和不晓来历的教派宣传,旧得被抠刮破烂、边角卷翘……电梯年久失修,挂着的停运标牌也落满尘灰。
段霁月带他从旁门的楼梯上去,走到七楼,楼层的门在按钮的触发后机械的喊出欢迎回家的声音便才磨蹭地挪开。里面排列着五六套拥挤的住房,狭小的公共空间叫人难以喘息。粗糙的隔音效果能让他们在走廊听见别人的家庭争吵。
阿威亚戟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不见天日般陈腐落后,他也不敢想段霁月的故居或许从她十五岁分化开始就没有再翻新过。
段霁月走到702号房前输入十个字母的开锁密码。推开门,门前灯自动亮开,看来供电已经正常。阿威亚戟以为会灰尘扑面,实则没有,这里显然已经被打扫过,连餐桌的桌布都准备妥。
只是和预想中一样狭小,整间住房呈蜂窝般的六边形,在侧边太靠墙或许会撞到头。
他踏进屋,随手带上门,外面难解难分的争吵声终于在他们耳朵里结束。
段霁月将没有太多的行李丢上铺着桌布的餐桌,倚着唯二的一把椅子熟练的扫视了一圈不算拥挤的迷你客厅,然后去厨台检查供水:“还是觉得那里缺点什么,小沙发之类。”
阿威亚戟对这里感到十足陌生,他看见墙上没能撕干净的画报,和一旁无法卸下的小型供台。画报工整的贴在旁边,上面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慈祥男人,还写着一句被撕掉一半的宣传语,他在楼下多半也见过类似的。右边的供台上已经什么也没有,只剩搁置过东西的痕迹。
再往角落些的位置看,有个老式的充电卡座,应该是貅曾经用的。
“没有也不碍事。”他回答对方,停顿一会儿,问她,“这些,都是你父亲的?”
对方从厨具里抬头看,确认他问的是什么:“嗯。”
“这里人都喜欢这些。”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寻找寄托,什么样的都行,信仰跟人尽可夫的娼妇一样,只要让自己觉得会得到拯救。
阿威亚戟不能理解,因为他的母国早就没有这些,大家只把它们当成故事和历史,不会有人真的相信。
“这是什么?”他指着旁边的供台。
“供台。之前上面有个神像和香炉……”段霁月回想起糟糕的东西,“那个神像做工很劣质,设计也很诡异,我以前每次出房门看见它都能被吓到。”
又补充道:“特别是在我爸上完香之后,家里还呛。这种时候我都觉得这东西不仅没用,多半还能把我送走……”
她听见对方轻轻笑了两声,然后变成“什么也没发生”的一下咳嗽。
“你父亲很严厉吗?”他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段霁月倒来两杯水后说了声谢谢。
段霁月不仅否认,还说:“他是十足的笨蛋。”一个跟黑社会结婚的少爷,妻子死后经常被人骗走钱财的白痴。家里人逃去主星带不走嫁给黑道的小儿子,就留他在这里跟自己十多岁的女儿自生自灭。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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