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回避的痛苦像迎面吹来的风,即将把她溺死在秒针转动的下一秒,海风越过屋檐和马路,吹起衣袂和发梢。眼眶像是干枯的河床,河底的淤泥是流不出泪水的眼珠。
她身上,像是冬夜的寒星,久远又触不可及。
面馆开在西德大街的角落里,陈嘉措是个不怎么样的导游,在晨光乍现之前,他们擦着松软的沙子朝着面馆走去。
脚印深深浅浅,周摇也就在那时候突然抱住他,陈嘉措全身僵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她说拥抱是从对方身上汲取生命力。
他有些懵:那我岂不是要折寿?
周摇也撇嘴:我又不是妖怪。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比喻。
牛rou面的确很好吃,属于码头工人的破晓前,在天亮之前货物从滨城出发,也有天南地北的货物来到滨城。
生计压在每个工人的肩头。
陈嘉措和周摇也吃面的时候,最早一批卸完货的工人也挤在一起吃面,有个人从口袋里掏了一瓶廉价的白酒,嘴里聊的是美国金融和流感病毒在欧美一年一次的肆虐。
聊政治聊家里孩子从不聊自己。
等喝酒那人也微醺了,他们要去赶第二批货物了。
饭兜没得吃,面有些辣。但闻到香味让它呜咽了几声,博同情。周摇也不理睬它,听烦了它呜咽,只说:你吃了会死的。
会死的。
她看着搁在自己腿上的脑袋,语气低落,语速很慢:会死的。
陈嘉措那时候不懂,不懂她总时不时像这样说话的真正意思。他以为随意说出口,可回想起来很多那时候奇怪的话总夹杂着求救信号。
他没懂。
-
一天三片药,最后一点舍曲林很快就吃完了。一觉睡到日落西山,窗外昏昏暗暗,饭兜的脑袋枕在她床边,她动作很轻的翻个身,饭兜知道她醒了,叫了一声。
下楼的时候,客厅没有外婆的身影。
她压着脚步走到内间门口,外婆在烧香,膝盖不好的她已经没有办法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墙壁上挂着几张黑白的照片,可外婆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墙壁上长方形的相框四四方方,显示着一个人一生最后一点存在的证明。
外婆嘴里嘀嘀咕咕的,是滨城的方言,晦涩难懂。她看见外婆捏着袖子擦眼泪,瘦如枯槁的手抚摸着照片上那人的面容。
黄纸烧成灰,纸灰飘到房顶。
还是饭兜叫了一声,外婆才发现她站在门外。
手里的照片给她塞进口袋里,她抬手唤周摇也进去:进来烧个香。
周摇也不肯:我不信这个。
白天她睡得够久,晚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电视也是因为她把自己手机砸了。裴絮这回给钱了,叫她明天去买一部新的。座机的电话拿着让周摇也很不习惯,她主动说起了自己砸手机的原因。
为什么?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裴絮扯开话题:钱打你卡上了,挂了。
听筒里传来忙音,周摇也反手也把电话放回去了。她泄力的往沙发上一倒,脑袋枕到一件衣服。
外婆的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那张照片没有被拿走,照片一角露在口袋外面。
周摇也拿出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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