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 沈辞柔长得不差,在长安城里的贵女里也得算是出挑的,先前嫁不出去纯粹是因为心里有思量的好郎君怕被她打,只爱美貌的那些又都是纨绔, 沈仆射夫妇万万看不上。
沈辞柔毕竟是女孩, 在这事儿上最开始肯定不怎么放得开, 但李时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郎君,夜夜怀里抱着同样年轻漂亮的小娘子, 若是兴起,一日里来几回, 宋氏也不会惊讶。
但偏偏,就昏礼当晚这么一回。若说是这就对沈辞柔没兴致了, 又不像,否则何必接连着赶来陪她, 且还是陪着玩这种说出去都有点不好意思的事情;但若说别的原因,宋氏还真不是很想往那个方向猜。
这事儿得弄清楚, 宋氏定定心神,轻轻咳了一声:“就那一回,你……觉得如何?”
……这让人怎么答!
“就……就那样, 还行吧。”沈辞柔自己都有点弄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没法细说,越想越别扭,“阿娘,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这话不能直说, 宋氏抽出帕子,在唇上按了按,放缓语气:“夫妻之事,总是避不过去的坎儿,若是……”
她想了想,用了个含蓄点的词:“若是不好,将来日子难过,你早晚要知道。阿娘是想,若真……不如叫御医来看看。也好早有个孩子。”
沈辞柔半懂不懂的,但听宋氏的说法,还把御医都扯出来,她就是猜,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意思,何况还要强调一句孩子。她有点儿不舒服:“都好着呢,用不着御医。阿娘,要是你只想问这个,那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了。”
她想起身,宋氏却把她叫回去,端起边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阿柔,阿娘是过来人,知道轻重,这才问你这个。”
听宋氏这个语气,是要说要紧事,沈辞柔也不急着走了,端端正正地坐回去,等着阿娘说下去。
“陛下时年二十一,旁的郎君,若成婚早些,孩子都能学着说话了。他到今日才娶你,且只有你一个,你或许不明白,但背后有多少人盯着,你可知道?”宋氏叹了口气,“阿柔,宫里的风风雨雨,比你前十几年经历得都要多。在宫里的女人,最好的倚仗就是个孩子。你若能早点生个孩子,若是男孩,就是皇长子,再怎么样,将来也不用发愁。”
毕竟新婚,宋氏不愿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失宠之类的话,沈辞柔却听懂了。她知道阿娘说的有道理,于深宫里不知道宠爱何时会衰竭的女人来说,是该生个孩子,但这个道理,她不觉得该用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李时和会有一天收回对她的感情。
她有点恼,但又不能发出来,闷闷地说:“阿娘,我这么说,你肯定要觉得我是不懂事,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按你的说法,听着好像让我生个孩子去捆住他,或者做好将来的打算。但是,”沈辞柔吸了一口气,抬眼,“他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不是因为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宋氏听得一惊。她当年生沈辞柔时伤了身子,往后再不能生,虽然沈仆射爱她怜她,连个妾室也没扶,但看着别家人丁兴旺,宋氏心里总不是滋味,暗暗埋怨自己没能替沈仆射多生几个孩子。
然而如今,她的女儿坐在她面前,说嫁娶婚姻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孩子。
宋氏一阵目眩,刚想开口,沈辞柔已经站起来了:“阿娘,也不早了,我想我们还是别聊这个了。我到正厅那边去等人。”
她说走就走,转身出了门。宋氏看着沈辞柔的背影,忽然抬手按在心口,什么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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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辞柔来了,沈仆射上道地不多说,最后同李时和客套了几句,也不留人用晚膳。李时和自然也不强留,和沈仆射聊政务倒是无妨,聊家事时他总觉得沈仆射心里憋着气,只恨不能跳起来锤他。
上了马车,沈辞柔就一直闷着。她和宋氏争的时候底气十足,但到李时和面前,无故地又有点虚。她是这么想的,也敢这么说,但毕竟没亲耳听李时和说过,她一回想,忍不住开始别扭。
别扭到坊门口,她不忍了,伸手轻轻扯了李时和的袖口一下:“无忧,我问你个事。”
李时和原本垂着眼帘,听边上女孩开口,立即转头看她:“怎么?”
“我就问问,你别多心。”沈辞柔攥着他袖口的刺绣,小心地问,“你喜欢孩子吗?”
李时和没懂什么意思,斟酌着问:“你想要个孩子?”
“……这也不好说想不想要吧。其实我觉得我自己还没怎么长大呢,虽说是嫁人了,但我总怕我养不好孩子,反倒害他。”沈辞柔叹了口气,“但你是皇帝嘛,总得有个孩子。”
“不一定。”
沈辞柔一愣:“啊?”
“我说,不一定非要个孩子。若是有,我自然会好好教养他。是你我的孩子,我会爱他的。”李时和笑笑,“但若是没有,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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