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早在五一就回来过一趟，和沈则民还有周秀丽一起搬的家。她早早就选好了自己的房间，这会儿一看到群消息，立马就给余江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要参观他的新房间。

    屏幕里的她撑着太阳伞，背着个帆布包，大约是正走在去上课的路上，视频画面跟着她的步子在有节奏地晃动。

    “这帅哥是谁呀？”屏幕里忽然传来陌生女孩子的娇笑声，有一条白花花的胳膊挤进了画面里。

    “别闹，这是我哥，亲哥。”

    画面抖动两下后有个女孩子也跟着一起出现在了镜头里。她挽着晴雨的手，笑嘻嘻地朝屏幕这头的余江月打招呼：“哈喽哈喽哥哥好呀，我是晴雨的室友。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年轻女孩子说起这种不正经的话也是落落大方，一片青春洋溢。屏幕那头的晴雨似乎恼了，一把夺过手机，画面一片混乱中似乎还听到她大声嚷了句：“崔珉珉你活腻了！”

    余江月好笑地挂断视频聊天，回头看到沈行川正站在他房间门口，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沈行川慢慢走进来，洗完澡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居服，身上柔软的织物让他看起来高大又温柔。

    “晴雨的电话啊？”

    “是啊，她非要看看我的房间，还在上课路上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跟同学在闹着玩呢。”

    说这话的时候余江月是笑着的，可说到后半句时眼睛里的光微微暗了下来，他轻声说：“大学真好哈。”

    “是啊”，沈行川走到落地窗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读书的时候是挺好的，无忧无虑，无知无畏。但现在也不错啊。”

    沈行川偏过头来，侧身看着他，对着他笑，意有所指地说：“成熟稳重的成年人。”

    成年人，一切归于自己掌控之中的成年人。沈行川对这个身份十分满意。

    余江月怕热，窗帘被拉上了大半。而沈行川此时就站在那一小半阳光里，他的身体被灿黄色的阳光包裹着，神情悠然而从容，却看起来那样强大。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难过，也不足以使他忧虑，他永远成竹在胸，就像是最完美的范本。

    成熟的，稳重的，成年人。

    在最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少年时的余江月一直在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有出息，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要为家人遮风挡雨。

    余江月忽然就不能再看他，他无法再继续直视这样耀眼的沈行川。

    那时候的余江月一定不会知道，这个被年少的他寄予了厚望的，长大后的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庸碌无为的模样。

    浴室里寂静无声，余江月屏气，缓慢沉入水下。温热的水渐渐漫上口鼻，窒息的痛苦如此清晰，却又带着扭曲的快感。他忽然就想这样把自己淹死也不错，却在下一秒猛地撑起身子从浴缸中坐起。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心脏剧烈跳动，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被水环绕着，却是温暖的，安全的，就像是在他生命的最初，那段被静静包裹在羊水中的时光。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到自己还是两个单独的细胞的时候，然后因为没有结合在一起而自然地消失，连死亡都算不上的消失，不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声响。

    没有人关心，也不要有人在意。然后爸爸妈妈会有一个更好的孩子，晴雨会有一个更好的哥哥。

    这样最好了。

    可是他偏偏成为了他，一定要他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余江月曲起腿，在浴缸中慢慢抱住自己。他用力眨着眼睛，眼泪却依然同脸上的水迹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