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显然产生间隙了。

    七岁后，男女便不同桌。

    饭厅里的饭菜已经布置好了，男女两桌中间拉了个木梨屏风，除了回了娘家的四婶，和上私塾念书的哥儿们，各人已经归各位。

    永宁侯忙碌一上午已经饿了，但一看到身旁坐着的童坤，就气饱了，那张严肃的老脸紧紧绷着。除了老四神态自若，另外三个儿子见到父亲心情不好，都低头做鹌鹑状。

    永宁侯越发觉得他们不成气候，刚拿起筷子，又“啪”地一声搁回原位。

    越想越气。

    忽然有一块红烧rou伸来，放在他碗里。

    永宁侯对上童坤的笑脸，火气不少反而增。

    童坤打小就不成器，不念书不习武，整日招猫逗鸟，四处浪荡，游手好闲。永宁侯对他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发，渐渐地，只希望眼不见为净。但没看见他的人，耳旁还老是传来童坤的流言蜚语。

    今日跟纨绔斗花魁，艳福不浅；昨日去酒馆喝小酒被欺辱，醉酒发疯；赌博的时候输得剩下裤子，光溜溜跑回家；花五百银子买一只蟋蟀，却被一只鸡吃了，等等。

    听得太多，今日听到他喂新姑爷吃屎时，他虽然气，却习以为常。

    他哪天不敢出点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他才要怀疑长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我不吃，夹走。”

    童坤收起笑容，把红烧rou夹走，放进嘴巴吃得嘛嘛香。他余光瞥向一脸正气的老四，不愧跟他是一母生的，老四光看脸，就比老二和老三长得正派。

    童坤给他夹了一块红烧rou，笑眯眯说：“老四，你尝尝，特别香。”

    老四愕然。

    老二和老三也愕然，就连永宁侯也愣住了。

    童坤被他们看得不自知，呵呵一笑：“其实那事不怪你，要怪就得怪老二，当爹的失败，连累我女儿。其实他连累的不止是我女儿，还有老三的女儿。也就老三心大，还每天跟他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要我是他，请他喝茶的时候，给他下个鹤顶红，毒死他得了。也不知道三丫鬟将来找个什么样的，会不会埋怨她爹，好可怜呦。”

    老三表情微妙。

    老二：这货绝对是在挑拨离间。

    第12章 凡尘界（4）

    两桌之间只隔了一个屏风，侯夫人早早就让儿媳和孙女们用膳了。童坤这话没漏一个字，全部传过来。

    童如意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童淼淼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碗里的米粒。

    童姝夹起一块红烧rou，吃得嘛嘛香。

    饭毕后，侯夫人看了眼童姝面前堆积如山的骨头架子，想到刘府杂七杂八的事情，以为她饿了几日没吃饭，眼里的心疼一闪而逝。

    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她的亲孙女，侯夫人还是很怜惜她的。

    “今日是牧日，你许久没见你大姐了，下午若是无事，便拿永宁侯府的令牌和你爹一起进宫吧，你大姐虽是宫妃，但宫廷水深，她举步艰难，你是她的妹妹，要替她着想，千万别惹是生非，宫里可不比在外头。”

    童姝点头如捣蒜。

    童蕴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孙女，也是童坤的大女儿。

    三年前，新帝登基广充后宫，听闻盛京第一美人童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惊心动魄，猎艳心起，一诏圣旨送到永宁侯府，册封童蕴为蕴嫔。

    童蕴入宫那日，大雨盘陀，与新科状元有婚约的童如意跟野男人跑了。童筹只有一女，捧在手心怕掉了，心急如焚，找到户部侍郎童帛。童帛担心侄女，派人搜城，好不容易把人给逮了回家，永宁侯府政敌上书，童家女浪荡不堪，无耻下作，不配为宫妃。

    已经侯在宫殿等候皇帝的童蕴被冷落了。

    看着永宁侯的份上，童蕴没有被遣出宫门，但皇帝从来没有踏进她宫殿一步。

    侯夫人提起大孙女的时候，满脸怜惜，凌厉的眸光还不忘刮了眼童如意。童如意心肝儿一抖，提着筷子的手一松，筷子就掉地上了。

    “不成体统，回院学学规矩再出来吧。”

    二夫人拍了拍童如意的背，示意她下去。

    童如意委委屈屈地离开。

    那翻柔弱做作的姿势，越发让侯夫人厌恶。

    饭厅压抑的气氛，在男桌响起的“吸溜”声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