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粘有‘庄’字的白色灯笼被吴茵握在手里,那簇白光在夜色中打远了看,就像坟茔里钻出的飘散魂灵。
吴茵每走几步,就要回头去看跟在后面慢吞吞不大愿向前走的庄十越。
从庄十越住的院子到庄夫人住的院子,不大远的路很快就能走拢,愣是被庄十越拖了许多的时间,当走过一个回廊,庄十越一把抱上了柱子,不走了。
“茵姐儿,你去接秋回来,我不去了,娘亲大人看见我出来,会予以我责罚,我怕。”
庄十越这样的停停走走,在这来的路上,已经上演了好几次,皆是起于吴茵收到消息,听说谭秋龄被庄夫人院里养的两个面首给轻薄了,到底碰没碰谭秋龄的身子,吴茵等人并不知晓。
本是梅边冲在前头,要拼个鱼死网破把谭秋龄从庄夫人的院子里带出来,但被吴茵拦下了,让他冷静。
他梅边只是区区一个下人,去碰庄夫人这个硬板子,下场可想而知。
吴茵不要梅边去,她决定自己去把谭秋龄带回来。
若是她一个人去,不一定能把谭秋龄平安带回来,虽表面与庄夫人的关系亲如母女,但骨子里流着的到底不是一脉血,远没有庄十越与庄夫人的血浓。
吴茵就拉上了被庄夫人下令不能踏出院门一步的庄十越,有了庄十越陪同在侧,吴茵带回谭秋龄,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但庄十越不大情愿走出院门一步,硬是被吴茵连哄带拽的,把他给拖出了院门。
每每走不了多久,庄十越就停滞不前,或是说出留在原地让吴茵独自去接回谭秋龄的话。
“二爷,都走到这里了,不要耽误时间,你快与我一道带秋姑娘回来,秋姑娘怀着二爷你的孩子,婆婆院里经常出入男子,现如今那些男子中,有的男子都敢轻薄调戏二爷你的女人,再把秋姑娘留在婆婆那里,要是秋姑娘有个闪失,二爷就见不到孩子出世了。”
吴茵去扯庄十越抱住回廊柱子的手,后一个指头掰下来,前一个掰下来的指头就贴在了柱子上,恢复了原样。
“不,我不去,茵姐儿,我怕娘亲大人。”庄十越摇头,死抱着柱子,不肯撒手。
吴茵劝说庄十越的好话用尽,见拖不动缠在柱子上的庄十越,她爆发了对庄十越积攒已久的怒气。
吴茵一把拧住庄十越的耳朵就骂了起来。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做什么男人?白长男人的那玩意儿了,梅边听说有人轻薄秋姑娘,都敢冒死想把秋姑娘带出来,你怎么就像那河里的王八,缩着头这么怕死?!婆婆是你的亲娘,秋姑娘怀的是你的骨rou,你去找你娘要回秋姑娘,天经地义的事,你娘难道还敢杀了你不成!”
庄十越没见过吴茵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这是第一次,她对他那么凶。
“茵姐儿,我……我怕娘亲大人脱我裤子,打我的屁股……”
“你岁数都长这么大了,也娶娘子了,再隔个几月,孩子都要生了,婆婆哪儿会像小时候你不听话惹出祸那样,打你屁股。”
吴茵心中恼火,抬起手就要去打庄十越的脸。
庄十越吓得赶紧闭上眼,求饶道:“茵姐儿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去,我答应你,我去……”
最后,庄十越的脸没有受罪,但胳膊胸膛等地方被吴茵打了几拳。
“走。”吴茵一只手牵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灯笼。
跨进庄夫人院门前,吴茵停下来给庄十越理衣服,小声叮嘱他道:“出门前,我和梅边教你说的话,你在脑子里回忆一下,莫要到了婆婆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庄十越苦着一张脸,点头。
要不是被吴茵的劝了来,又被施以暴力,庄十越是断断不会踏出院门一步,更不会主动来到庄夫人的院门前,还跨进了门。
谭秋龄有没有事,与谭秋龄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显得与他无关,他就怕吴茵生气打自己。
这个被他视作依靠的茵姐儿生气了,要打自己,这让庄十越害怕。
两人走进庄夫人的院子。
没有人出面相迎,庄十越紧紧牵着吴茵的手,腿都在发抖。
临近庄夫人住的房屋,庄十越就像一只大白天在集市上迷了路,到处找洞想把自己藏起来的老鼠。
“茵姐儿,我想尿尿,你陪我去尿尿,好不好?”
“憋着,等把秋姑娘带出来再去尿。”吴茵去扯他攥着自己的手,说道,“快放开,等见了婆婆,我们还这样牵在一起,不大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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