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弋半蹲着，胳膊穿过铁栅栏的空隙，像好哥们一样捏了捏他的肩膀，“哥哥请你帮个忙，一会儿玩的时候你能不能看好你前面这个姐姐，别让她摔了。”

    “包在我身上！”小男孩信誓旦旦。

    疏导员打开队伍前端的铁门，招呼队伍中的小朋友们挑选自己喜欢的小马。白玊是队伍中为数不多的大朋友，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显得突兀。她没有很快选定坐骑，绕着圆盘中心的镜子前转了一大圈，才侧坐在一匹没人选的粉红色小马的背上。

    被叮嘱要看好她的小男孩坐在他身边，抱着马脖子咯咯笑，“原来姐姐喜欢粉红色呀。”

    白玊从镜子中看见自己不知何时上扬得厉害的嘴角，轻声道：“对，姐姐喜欢粉红色。”

    重复播放了数次的欢快音乐响起，木马们开始原地奔跑。白玊没有坐稳，差点摔下马背，好在她情急之下抓住了栏杆，才不至于在众多孩子们面前出糗。

    旋转木马在白玊的人生中迟到了很多年。爸爸妈妈分开得太早了，他们从没带她来过游乐园。长大一点以后，妈妈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她也渐渐过了沉迷卡通人物的年纪，开启了成日进出补习班奥数班的生活。

    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像是被放慢很多倍一般回荡在白玊的耳边，彩色的光斑随着音符起舞，流淌在周身。

    白玊恍惚间看见许多不再见面的人、许多幸福的儿时回忆，不自觉地伸手去捞，然而留在掌心的唯有一道月亮形状的白光。马背起伏，流光旋转，那片莹白的月色也逃去了别的地方。

    她抬起头，许向弋恰好站在旋转木马的栅栏外围，举着手机，对她笑。

    每一圈，每一圈转过来，他都能准确而迅速地找到她的位置，用力地朝她挥手。

    她心间那个从很久之前就存在、偶尔会冒出来叫嚣着不甘的声音忽而停下了，像是得到了温柔的抚慰，沉入了一片宁静。

    木马奔波几个轮转，音乐停下。马背上的大小朋友陆续离场。

    白玊在她的那匹粉红色的小马身边逗留了片刻，拍了拍小马的脑袋，跟随其余的小朋友们走下巨大的圆盘。

    许向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掏出来一个不知哪来的粉红色发光头箍，安在她的头顶。小而亮的灯球沉甸甸的，由两根弹簧连接，坠在她眼前，勉强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帮她扶正。

    “那个小朋友说这是他送给姐姐的礼物，我帮你谢过他啦。”

    许向弋点开相册给她看刚刚拍的照片。他的照相水平忽高忽低，有些因为晃动而模糊，有些只拍到半张脸。画面中的白玊被光芒围绕着，笑得如孩童般开怀。他把其中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设置成锁屏界面。

    粉色的柔光衬得白玊的脸颊泛些微绯红，她不知所措地被他牵着，走向一间小熊主题的轻食餐厅。

    “我看到你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小熊，”许向弋接过门口的玩偶熊送给他们的棒棒糖，等点餐时对白玊说，“好像是同一个品牌的吧？”

    白玊点头，“那是很久以前，我爸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服务员邀请他们在候位区排队。许向弋接过菜单，顺手递了一张印着熊脑袋的彩色硬卡片回去。服务员点头致意。

    许向弋像是偷摸着干坏事被发现一般，抓了抓头发，生硬地开口。

    “其实第一次来你家时我有点惊讶。我以为你的房间会像所有电视剧里的女孩子的房间里一样，摆满娃娃和毛绒玩具，可是没有。我以为你大概是不喜欢这些，但后来有一天，你的床头柜上出现了一只有点旧可保护得很好的小熊玩具，所以我在想，你也许，并不是不喜欢这些。”

    店内陈设着不同造型小熊的橱窗，每一扇橱窗都被布置成温馨的家的模样。

    白玊说：“我喜欢啊，很喜欢，一直喜欢的。”

    许向弋的笑意渐深，像是猜中了什么很重要的秘密。他抬手，抚过她的下巴，拇指沿着她的下颌线游移至侧脸，轻轻地揉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