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出逃2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迷药、藏在杂物间的衣物、现金和新手机，甚至祈贞的出现，激怒她让她出手……

    都是计划好的。

    从学校离开是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校内人员混杂，校园监控调取不易并且有很多死角，比起守卫森严的离宅，学校确实更好离开。

    他只需要离越出现，只有在那个男人的身边，那些监视他的视线才会彻底隐藏起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逃跑。

    他提前联系暗中帮助他的人，准备了一身衣物、眼镜假发、现金和假身份证，他在暗中筹划了这么多，甚至以身犯险，拿自己做诱饵，引诱祈贞出手。

    只不过他低估了那个蠢女人的恶毒，居然用那么卑劣的手段，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所幸他还是逃出来了。

    祈言疲惫的倚在车窗边，耳边嘈杂的声音宛如一锅烧开的热水，晦涩的口音尖锐的声调，混合着空气中说不出的汗渍和腥膻，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格外难熬。

    他皱着眉头蜷起身体，让自己尽量远离那片嘈杂，脸色在摇晃的车厢里逐渐泛出青白。

    按照约定，他这一路都不能乘坐正规的运营车辆，这种杂乱又廉价的黑车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需要身份证，走的大多是小路，不易追寻。

    司机老练油滑，拉着一车严重超载的人躲过运政和交警巡查，晃晃悠悠的从乡村小道间穿行，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将祈言送到了他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是南方的一座小城，说是城，其实叫做水乡更合适。

    清晨，温润宁静的南方水乡还没醒来，只有船夫摇曳着竹筏，在岸边轻轻飘过，水面上留下一道道波痕，静谧无声。

    祈言缓步走在青石板上，路过一座拱桥时，桥下摇桨的阿公还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探亲来了？”

    祈言眨了眨眼，连日奔波，在第一缕晨光洒下之际，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羞涩的笑了笑，“不是探亲，是回家来了。”

    ……

    祈言的母亲姓暮。

    这个姓氏在南方偏远的小水乡里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姓，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

    祖上三代都是学者出身，再往前看，更有身居庙堂的儒者，家族底蕴深厚，不是一般豪门可比拟的。

    祈言的母亲暮婉青是那一代唯一的女孩子，心思纯正，年少时遇到祈父，一眼倾心，不顾家族警训——暮家子女不与商者通婚，顶着压力，和祈父结婚，生下了祈言。

    当年的祈父贪图暮婉青美貌和暮家在当地的威望，婚后一段时间也确实尽到了一个好丈夫的职责。

    但没过多久，祈言外祖父离世，家族变动，没两年，这个名门望族就没落了。

    在母亲去世后，就连祈言都险些忘了自己的母族。

    要不是母亲的日记中对这个温润宁静的水乡夹杂着太多思念，小小的祈言也不会知道，在遥远的另一座小城，还有自己的血脉至亲。

    祈父不允许祈言联系暮家的任何人，也不曾告诉他关于暮家的一切，这么多年，暮家人也没来找过他，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

    但是，懵懂无措的幼年时期，他曾在无人的午后，接到一个来自远方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嗓音沙哑，却莫名的让人心生好感。

    他说：“言言，今天是你外公忌日，来，给外公说句话。”

    那通电话让他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还有个小舅舅。

    那个未曾谋面的亲人在遥远的故乡，守着偌大家族，辛苦支撑着，无暇他顾，只能让祈言留在祈家。

    他告诉祈言，等他长大了就会来接他。

    可是一等就等了好多年，直到另一个男人将他从祈家带走，他都没见到他素未谋面的小舅舅。

    但是祈言却不怨恨。

    小舅舅独自一人掌家，不比他在祈家的水深火热更轻松，顾不上他很正常，他不会难过伤心。

    祈言的愿望很简单，等到长大了，他就去找小舅舅，他们两个人一起在南方的小水乡里惬意生活，谁都不能再伤害他。

    他把这个秘密藏的很好，谁都不知道他已经和暮家联系过，尤其被离越带回离宅的时候，他更是不敢流露半分。

    祈言把暮家当做他最后的退路，在被离越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不顾一切来到这里。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里能供他落脚，大概也只有这里了。

    因为在这里，有一个和妈妈相同血脉的亲人，正期盼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