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轻轻地笑了。我很高兴地看到，那笑容里终于有了一年前的影子。然而我并不知晓，这相视而笑的场景，落入他人眼中，会衍生出一段怎样的故事。

    宽慰过后，两人各自打道回府。到了第五天，我按照约定，与良梓栖一同入宫，双双去往筠来宫。一路上，我直言不讳地向良梓栖说明了甫芹寻已将我视作帮凶的情况，告诉他待会儿切朴因为甫芹寻对我的态度而感到惊讶。

    “你怎会害她？”不过听完了我的叙述，良梓栖已然先一步错愕起来了。

    瞧，连他都了然于胸的事情，这甫芹寻偏偏就是雾里探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殿下信我就好。”我扬唇报以浅笑，“至于公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么安慰着自己，两人已然迈进了筠来宫的大门，命宫人去向她家主子通传。本以为甫芹寻不会轻易同意我们入殿觐见，岂料前去通报的宫女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使我原本准备的应对方案当即没了用武之地。

    见到甫芹寻的时候，她正一脸淡漠地品茗，即便我和良梓栖朗声向她问安了，她也仍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周围的宫女早已识相地退下，良梓栖大概是等不及了，忍不住唤了一声“芹儿”——岂料这一声呼唤，没将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却叫女子的目光流转，最终停留在了我的脸上。

    “王妃今日好兴致。”她开口不咸不淡道。

    “民女尚未嫁入王府。”我微低着头，反驳之词同样说得波澜不惊。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她徐徐放下茶具，嘴里似是冷哼一声，“娶了这么一个心深似海、步步为营的侧王妃，本宫真是要恭喜王爷了。”

    “芹儿！”女子的一番冷嘲热讽终是激起了良梓栖的不满，没等我这个苦主开口一言，他已先行替我鸣起了不平，“云玦并未算计于你，你为何这般出言刁难？”

    出人意料的一席话令甫芹寻情不自禁地愣了一愣，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来回端量起他们的表情——女子脸上的怔忪已然被冷笑的神色取代，她似是下意识地抬高了下巴，扬起嘴角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王爷当真是心疼王妃。”

    “芹儿！”良梓栖上前一步，短短两个字里却是道不尽的苦楚。

    这样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让她愈发厌恶我而已——想到这里，我若无其事地望向主位上的女子：“娘娘，王爷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同娘娘商议，至于民女，就先行告退了。”说罢，我扭头向身侧之人略作颔首，谁知那边厢却不识好歹。

    “这一个多月来，王妃朴不是丝毫没有习得天家的规矩，怎变得这般自说自话？”甫芹寻意外吐出的言论令交换眼神的我二人俱是一怔，“筠来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下我是彻底愣住了——不是鉴于她的话确实合乎礼仪，而是在于我没能料想她竟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我就这样令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云玦，你先去吧。”所幸身边还有个明事理知情意的良梓栖在，他侧首对我柔声关照着，明显是在替我解围，“我来同她讲。”

    我忙冲他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后退、转身、迈步。在这一过程中，我总算是没再听到甫芹寻那咄咄逼人的话语。

    筠来宫显然是座大宫殿，光是会客用的厅堂，就里三层外三层的——摆脱了吃力不讨好的尴尬境地，我独自一人来到另一间屋，身后几十米处就是那对一个知恩图报一个不识好歹的苦命鸳鸯。

    我找了把椅子，静静地坐着，任思绪流转。往事历历在目，方才心中油然而生的怨怼也渐渐消停了。

    那个女子毕竟是可怜的，即便痛苦能使人成长，她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只愿有朝一日，她内心的伤痛能被爱抚平，那样的话，或许她能拨云见雾，重拾我们之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