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宫闱秘事

    柳书意没有见过沈墨书，沈墨书却是见过她的。

    多年以前，沚水岸边，沈墨书乘船南下，于茫茫烟波上眺望帝京之时，并未想过自己此生还有再回去的一天。

    就连裴落青大婚，他也只是遣人快马送去了一份贺礼，并独酌一壶淡酒，以作遥贺。

    然而世事无常，不过两年之后，他就不得不赶回帝京，将旧日人脉一一捡起，替被二皇子一党诬陷叛国的裴落青四处奔走，斡旋疏通。

    在刑部大牢里，沈墨书见到了这个儿时一同长大的好友。

    囚室Yin冷幽森，地上连张草席也无，裴落青腕上锁着铁铐坐在墙边，囚衣上血迹斑斑。火光映照下，他面容疲惫，眼神却依然锋锐。

    看到沈墨书，他的第一句话是：你劝劝陛下，现在回击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第二句话则是：替我回府看看，向夫人报个平安。

    齐王殿下已经进宫了，沈墨书皱眉，你夫人没来探视？他一直听说那女人不给裴落青好脸，却未想到她凉薄至此。

    裴落青摇头：何必让她来受惊吓。

    沈墨书无言，又问：你那个禹荒族的妾室呢。

    让她跑了，裴落青沉下脸，一拳砸在墙上，是我的失误

    我记得她是你夫人的婢女。

    此事与书意无关。我早知那女人有鬼，将她拘在身边，却未做足防范。

    沈墨书不予置评，从袖中掏出紫玉断续膏扔过去：先养着吧，陛下做决断之前，不会再有人敢对你用刑。

    裴落青接住药瓶，抬起头看着沈墨书道：我夫人那边，你帮我照看着些。

    沈墨书猛一甩袖，转身就走。

    裴落青在后面喊了一声：寒舟！

    沈墨书没回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却听他哑着嗓子道：帮我拟封休书，若我此次在劫难逃

    沈墨书直接拔腿走了，后面的话他一个字都懒得听。

    出了大牢，他立刻将手下派出去打探消息。清瑜拿着线报回来时却有些欲言又止。

    将军夫人在陛下寝宫里

    这不是什么难以探听的秘密，许多宫人都亲眼见到将军夫人爬上了陛下的龙床，椒房独宠，夜夜寻欢，陛下高兴之余甚至放言，若夫人能为他诞下皇子，就将她封为嫔妃。

    也许，也许将军夫人是去向陛下求情呢清瑜埋着头，不敢看沈墨书的脸色。

    是吗。沈墨书将手里的密报扔到桌上，身子往后靠住了椅背。

    因着裴落青的牵连，其岳父柳居寒也被抓捕下狱，裴柳氏进宫后，陛下便命安国公将他接了出来好生照顾，如今将军府被查封抄家，柳家却平安无事

    沈墨书将此事毫不避讳的告诉了裴落青。

    裴落青沉默的坐在Yin影里，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

    也好。

    经过他们多方努力，裴落青最终免了死罪，只判了个刺面流放之刑。

    他离京那日，沈墨书和陈云轲都前去相送，有看热闹的百姓跟在后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叛国贼，人人得而诛之！他们骂道，全然忘了那人曾替陈国镇守边关多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裴落青将种种辱骂面不改色的听在耳中，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然后拖着镣铐转身离去。尘烟滚滚的官道上，他的脊梁挺得笔直，仿佛一杆蒙尘的铁戟，宁折不屈。

    裴落青走后，皇帝将沈墨书宣进了宫。

    那个一脸纵欲过度的男人只略问了他几句裴落青是否心有怨言，就满意的让他退了下去。沈墨书站在殿外，只觉得这座巨大宫殿仿若一座大山，沉重的压在头顶，让他喘不过气。

    他一个人去了御花园，躲在假山石洞中闭目沉息。这处假山回廊是幼时他与太子殿下和裴落青常来游玩的地方，如今木石依旧，却只剩下了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