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一直响着机械的提示音，“嘟……嘟……嘟……”的节奏和苏欣然的呼吸频率逐渐达成一致，时间每过去一秒钟，她的焦虑就呈指数式的增长。

    直到那边响起冷冰冰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苏欣然终于坐不住了，抓起钥匙往外走。

    边走她还边给李如静女士打了个电话，这回倒是有人接。

    “喂？老妈，陆雨斐在那边吗？”她一边穿鞋一边用肩和耳朵夹着手机问。

    李如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句：“你在家？”

    苏欣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着说：“是啊，我一回来就没看见她，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没回来。”

    “她被她妈妈叫回去了。”李如静换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她打电话。

    “啊？”苏欣然放在门把上的手僵住了。

    “今天下午你陆阿姨来找过她，然后我也觉得她在我们家待的时间有点长了，应该趁这个机会回去和她妈妈聊一下。”李如静解释。

    苏欣然现在异常烦躁，她几乎是带着点怒气在说：“你怎么能让她和她妈妈回去？明明知道她妈妈的态度，她回去了肯定要吵架的！”

    “但是这件事情迟早要解决的，欣然，你要留给她自己思考的余地。我们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都应该停下来好好想一想未来。”

    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苏欣然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如静说得很委婉，但苏欣然还是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她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整个人觉得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好，我会好好想想。”她说完后挂了电话。

    苏欣然就背靠在门上竭力去想，好像只要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她就能回到以前一样。

    但向来心大又乐观的苏大小姐像个雕塑一样站了半个小时之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陆雨斐的拖油瓶，她不能让陆雨斐和她的家人彻底决裂，她不能把自己的霉运带给陆雨斐，她甚至不能看到一个坦荡的未来。

    这些天她为了逃避这件事，一直努力地用其他事来填满自己的生活，她不知道怎样可以改变事实，只知道挣钱是一定有用的，好像只要有充足的物质基础，就没有人可以撼动她以为的爱情。

    甚至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和陆雨斐说过话了。

    连续一个月的负面情绪叫嚣着把她拉入深渊，等到她终于舍得换一个姿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当初是她下定决心要迈出这一步，现在她又发现是自己在整段感情里一直都缺乏安全感，以至于一直都有意无意地不让自己陷入得太深。

    苏欣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鄙，完全配不上自始至终都坦坦荡荡的陆雨斐。

    有些时候一旦认清了现实，反而释然了。

    只是这个滋味太不好受，苏欣然的记忆里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惨过。

    分明是穿个短袖都嫌热的夏天，蜷缩在自家门边的苏欣然觉得比上个冬天还要冷，她怀疑是自己的体温系统临时出了故障，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陆雨斐才主动打电话过来联系苏欣然。

    “欣然，我在这边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可能要过几天再回去。”陆雨斐有些抱歉地说。

    苏欣然检查了一遍各包厢里的机麻，落上茶楼的锁，深呼吸一口问：“你现在被关在家里吗？”

    “不算被限制自由，只是有些事我要和我妈妈说清楚。”陆雨斐回答。

    “陆雨斐，你累吗？”苏欣然突然看着天空说了一句。

    陆雨斐一愣，然后说：“我不累，高三都过来了，这算什么呢？”

    “可是这和高三不一样。”苏欣然接着说。

    陆雨斐直觉不太好，自从昨天收到赵灿发给她的消息开始就不太踏实：“欣然，有什么事等我回去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你不要在意外界的那些流言……”

    “可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比如我就是个扫把星，比如……”苏欣然有点说不下去。

    “你不是！”陆雨斐语气非常坚决。

    “陆雨斐，我可以一个人抗住压力，我也可以不知廉耻地公开承认我就是同性恋，是我当初执意要迈出这一步不计任何后果，但是，”她停顿了一下，陆雨斐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正要开口阻拦，但是被苏欣然抢先了一步。

    听筒那边苏欣然几乎是用气音在说：“我发现我错了。我，实在担负不起我们两个的人生。”

    苏欣然闭了闭眼说出了那句今天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我们分手吧。”

    陆雨斐那边很久都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苏欣然也不说话，两个人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

    过了好久，陆雨斐脑子才恢复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