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她的丞相大人 - 分卷阅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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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天,晌午时分,艳阳碎金,杨柳醉烟,蝉鸣一声脆过一声,衬得整个勤政殿愈发静了。而殿内正座案几上,玉碗中糖水莹亮,冒着热气的两颗杏子在匙尖搅动。清的水,黄的果,雪色碗底玉色勺。葱白柔荑一松,匙碰碗壁,一声清响。

    于是,殿中更静了。

    左侧的六位言官原本在得了女帝的赐膳后,领命坐下,同饮消暑的膳食。此刻这一声响,诸人不由心头一怔,悄然默声放下了碗盏。

    天家皇室,规矩极严,哪有用膳之时发出碗箸相击之声的。

    分明是,女帝动怒了。

    殷夜也不看他们,只掀起眼皮扫过右座。

    座上人乃丞相谢清平,紫袍玉带,袍服上仙鹤翱飞,凤池清波,衬得他愈发清雅矜贵。他并未同言官那般,随着声响停下,只垂眸继续饮用。许是天气当真炎热,他还多要了一盏,此刻正用得专注。

    片刻方顿下手中汤匙,抬起一副温润眉眼,嗔怒又无奈地望了眼女帝。

    待同他眸光接上,殷夜却又瞬间瞥过,不愿搭理。她垂了眸,用余光瞪他。

    自打她六岁登基至十二岁,整整六年的时间里,朝朝暮暮,他便一直坐在那个位置,教她诗书礼仪,教她阅卷理政,教她为君之道。

    夜间,亦是宿在与她寝殿相对的琼麟台。

    两殿隔着一道四里长廊,六扇宫门,不管她何时惊醒,何时哭泣,何时胃疾发作,他都最先出现在她殿中。

    然而,从两年前开始,他便不再每日留宿后宫,只隔三差五来一回。初时是一日隔一日,后来是逢五逢十的来,再后来便是一月才来一回。到今岁二月起,莫说是留宿,便是白日里,除开朝会,竟是连着勤政殿都不再日日踏足。

    殷夜数着日子,谢清平已经连着七日未入此殿。今日若非言官有事要启,他大约便又直接回了丞相府。

    怒瞪了一会,她觉得眼角抽筋,便将目光从右转至左,落在一众言官头顶。耳畔回荡着方才他们的谏言,“陛下今岁十四,乃将笄之年,若丞相再留后宫,有损君臣清誉,恐伤大宁颜面。”

    这是连着一月住一次后宫都不行,要他彻底搬出后宫。而他方才没有半句反驳,大抵是认同的。

    殷夜收回目光,重新拾起玉匙,轻轻搅动着那盏热饮,原本平静玉清的汤面漾开层层涟漪。

    昨夜梦中的情境再次浮现开来。

    那是在裕景宫帝王寝殿中,即将油尽灯枯的父亲仰躺在御榻上,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交代:“自你阿娘去后,你便失了话语。但爹爹知你心性,早晚也能再开口。

    “然当日冲冠一发,为你母亲报仇,夺了这天下,如今亦不曾后悔。大宁王朝,是爹爹为你母亲建设的王朝。”

    “只可惜爹爹空有夺天之力,却无治国之能,放眼当今天下,唯你舅父,有此才干。更有甚者,他出生高门,却无贵贱偏见,爱你母亲亦能爱屋及乌,疼你顾你,与为父结手足之交。如此才德兼备,是真正的端方君子!”

    “你,要听他的话,认真受他教导。”

    殷夜觉得这梦无比荒唐,梦中自己是一个患有哑疾的孩童,母亲已亡,父亲是大宁的开国皇帝,崩逝之际苦心交付。而最荒谬的是,父亲说舅父爱曾过她的母亲,因母亲才爱屋及乌待她。

    不过是梦罢了,她并未曾放在心上。

    她的双亲,如今皆在隆北睿成王府,膝下养着她的胞弟,上月还有信送来互道平安。此间种种与梦中之景相差良多。

    本来一日朝会散,她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左右是近来心情不快,生出此等心境,思念爹娘至亲罢了。然此刻却偏又想起来,纵是种种皆是梦虚幻,梦中有一条,却让她理清了点这些年心中的疑惑,却又不禁遍体生寒。

    这样的缘由,她不信。

    殷夜深吸了口气,搁下玉匙道,“如此盛暑,换盏冰镇的来。”

    “陛下,您用不了寒凉之物。”随侍的尚宫司香原是她母亲的贴身婢女,如今奉命留在她身边照顾,情分不同,胆子便比一般侍者大些。

    “连你也要同朕唱反调吗?”

    “陛下……”司香只得以目示意,向谢清平求救。

    “仔细胃疼。”右座上的青年丞相并未见到尚宫的暗示,却已提前一步开了口,起身将自己案上的一盏温热的酸杏蜜饮奉了上去。

    方才上膳,他的确多要了一盏,却是同殷夜一样的热饮。这一刻钟里没做别的,只不动声色地将冷、热两碗饮品调和成温凉的口感。

    “用这个,不烫了。”

    今日散朝,言官邀他共同面圣,他心中便知晓,左右要惹到她了。但有些事终是避不过去的,长痛不如短痛。

    好在,如今她还小,只有依赖,未曾动情。便一切都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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