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犹怜

    阿秋浑身一震，手重重放在桌子上几乎都不能支撑她的重量。她语调极轻，完全不像是在回我的话。可她的眼神却那样看着我，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她是在同我说话的。

    我只听得她那样细小的声音在寒风里面，仿佛一吹就要散：“公主您小，您不懂的。”

    这孩子，她也大不了我几岁啊！

    她依旧在说话：“公主，铛夫人是上一任酋长的宠妃，是现任酋长大人的亲生母亲，是禁忌……这几乎是宫中人人都知道却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公主，您真的想要知道吗？”

    我瞪大了眼睛看她，忙不迭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奴婢总归是要死的。这便告诉殿下吧……”

    她的声音几乎要融化在风里。我到现在才想起当初她脸上那样的惶恐，因为一说出来，就代表着……

    她同我说：铛夫人是那时酋长曾经最宠爱的妃子。她年轻貌美，还为酋长大人生了一个唯一的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酋长哥哥。她荣宠后宫数十年，长相虽算不上绝顶，但在一众妃嫔面前也是算得上数的。

    我的生母是来自末喜部落的公主，那是一个美人众多的地方。

    当时的酋长共有三位三夫人，其中一个便是我的母亲，似乎是因为生我的时候十分艰难，后面更是因为血崩去世。酋长父亲怜我幼小丧母便将我交给当时的铛姬抚养，也因此决定将她封为御下三夫人之一。

    就在铛姬被封为夫人的那一个晚上，末喜部落的酋长前来恭贺，顺便探望还在襁褓里面的我。

    他带来一名女子。

    那女子所拥有的，是丝毫不逊于铛姬的美色。

    末喜部落的酋长说，那是我生母的妹妹，是我的亲姨娘。

    那场封诰的盛宴里，铛夫人被明升暗降。她荣宠后宫的时代自那一天结束，一如琬、琰二妃入宫后我的下场。

    听说，在那个封夫人的夜里，我的酋长父亲同我的亲姨娘滚作了一堆；听说，自那一日起，我的亲姨娘同我的父亲日日歇在一处，交颈而卧。

    铛夫人自然是不高兴的。她是一个典型的“冲动派”，当下便提了刀去我的姨娘处想要砍杀她，结果在窗子上却正好看见那姨娘在对着铜镜梳头，说来也是那姨娘过于美丽，竟让铛夫人看的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那刀子丢在地上，幽幽叹一口气：我见犹怜，况老奴乎？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本身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可没有想到的是铛夫人选用的刀竟是酋长大人所赐，Jing美异常。我那姨娘自寝殿门口拾得，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她蹲在地上，雪白纤细的手指缓缓抚过上面繁复的花纹，原本慵懒的面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微微笑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呐，这么有特色的东西，谁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的呢。

    她将那匕首藏于袖间，避开所有人一个人偷偷去见了铛夫人。

    或许铛夫人那一刻正在为自己的心软而后悔不迭，或许铛夫人正在为什么事情忧心，或许铛夫人正做着什么别的动作。姨娘预备敲门的手几度举起又落下，她微微叹息一声，从门缝中窥见铛夫人，最终还是推开门，笑着同铛夫人说：“夫人，您掉了东西。”

    她自袖子里抽出那把匕首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来。微微一笑：“虽然不过是俗物，却酋长大人亲赐的东西呢，如此重要的东西夫人还是将它妥善收起来的好，若是被什么不长眼的拾去了倒会成为一桩麻烦事，您说是吗？夫人。”

    铛夫人自然感激这聪慧的女子不但没有去酋长处告发她，还却将东西给她送了回来。铛夫人的身量本就比常人高上一些，她站在地上，微微倾了身子，缓缓靠近我的姨娘，姨娘面上依旧带着最柔和的笑，铛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微笑的宫中新贵，心思满是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