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梁彦昭今日再为了她惩治百姓,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布衣之怒远不是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失了民心必招祸患。
况且,皇室之人受万民供养,她手头的体己自也来于百姓,端碗吃饭、撂碗骂娘的事不能干。
“放心,为夫心里有数。”梁彦昭语气坚定,眼神诚挚。
此时此境的一句“为夫”,便如雪地夜归的行人终抵达了属于自己的一盏灯火,倏忽便熨帖了宁歆歆一整颗心。
她在异世举目无亲,梁彦昭却是她倚靠的巨树、遮风的垣墙、挡雨的屋檐。
梁彦昭俯身出了车厢,负手而立,朗声道:“太子妃今朝回门,诸位适逢其会,孤与内子当与民同乐。”言罢给了砚青、周扬一个眼神。
二人得令后,当即安排人自后面的马车上抬出来八只樟木箱子。
箱子一开,里面是混在一处的铜板、珍珠和碎银角,梁彦昭容色温和,声音却清冷:“此为内子一点心意。”
百姓怕误伤,自梁彦昭站出来便无人再扔菜叶鸡蛋,拦路准备闹事的人也主动站到了路旁,此时更是眼睛放光,有些商贩甚至悄悄离开了摊位往前凑了许多。
梁彦昭转身坐进车内,车又行了起来,八个侍女站到箱子旁,沿路撒着银钱。
侍女的撒钱手法颇到位,都是往远、往后撒,聚集的人群很快就散开前去抢钱,车队畅行无阻。
“你别说,这个太子妃还挺上道。”
“哎呦,可不是吗,简直爱民如子嘞。”
“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懂什么,北铉穷成那个鬼样子,这些肯定都是咱们太子的钱。”
“看不上?看不上你别抢啊,人家两口子一口锅里吃饭,还用得着分这么清?”
宁歆歆看着银钱撒出如同流水,心脏仿佛是被人攫住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靠在梁彦昭身上虚弱道:“遇明,你是怎么想到要备钱的?”
刚刚站出去吹了风,梁彦昭咳了几声,方道:“本想着以防万一,却不料真的用上了。”
“你是预感百姓可能会对我有过激行为吗?可是南潞百姓不是很富裕吗,为什么会想到用钱解决啊。”
梁彦昭咳得脸面微红,“歆歆,岂不闻越是富裕越是爱财?”
宁歆歆撇了撇嘴巴,这话不假,如今她宁某人也算是很有钱了,但是想到撒出去的都是夫妻共同财产,里面有她一份,就还是很难过。
但是平心而论,如果没有老梁留这一手,她今天想整整齐齐出这条街都难。
嗐,钱嘛王八蛋,没了咱再赚。宁歆歆在心里强行安慰着自己。
她突然想起来个事,转头问道; “对了,深秋了怎么还带着扇子?”而且怎么还有扇子能挡碎鸡蛋?
“那扇子的扇骨和扇面都是玄铁制成,一般暗器难以穿透,聊作防身之用。”说完这几句,梁彦昭又咳了起来。
太子真是高危职业,宁歆歆有一丝丝心疼,便轻轻拍着他背,“遇明,入秋天燥,等回家给你熬一些秋梨膏喝。”
“嗯,好。”
——
回门的仪式完成极快,不过就是一群北铉礼官宣读些文书,教养嬷嬷说几句吉利话,最后梁彦昭以驸马的身份打赏,而后把给岳父岳母的礼品留下。
不过在梁彦昭要带着宁歆歆离开的时候,有个嬷嬷托了红苏引见,上前行礼道:“公主若是得闲,还请多与娘娘通通书信。您这一嫁,娘娘一人在宫里实在孤独。”
好歹是借了人家女儿的身子才得以返生,替人家尽孝道也是应有之义。
宁歆歆点头道,“本宫知晓了,多谢嬷嬷。”
梁彦昭低声嘱咐了砚青几句,便带着宁歆歆回了程。
“遇明,你刚刚嘱咐砚青什么事呀?”
“让他安排几个礼官回北铉,务必将回礼送到岳母手上。如若不然,怕是会被北铉大娘娘短了去。”
北铉大王的姬妾间争斗虽不算严重,手头却都不富裕。宁歆歆的生母排名不高,如此厚礼怕是抢不上。
宁歆歆心里的甜像石子入水般荡起了一层层涟漪,嘴上却不会表达,只是坐得离那人又近了些。
“歆歆,天色不早,回去张罗午膳怕来不及,去酒楼用膳可好?”
“好的好的,”宁歆歆抱住梁彦昭胳膊,疯狂点头。
谁不喜欢下馆子呢?尤其对厨子来说,既能观摩学习,又足口腹之欲,实在一举两得。
为避免人群sao动和其他不必要的麻烦,周扬安排好酒楼后,就直接引着他二人自后门上了包间。
安排的是和味楼,阊都城名气最大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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