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夕,我兼职兼得特别勤快,为了挣以后的读书钱。
记得那天给某快时尚品牌拍摄内衣广告,主题是城市坍塌,拍摄场地选在城郊某个废旧厂房,收工后天色已晚,幸好提前call了萧逸来接我。
那时候的他已经拿下了大大小小几个比赛的冠军,在赛车领域小有名气,随之而来的是不菲的奖金。他买了辆新机车,川崎H2,全碳纤维黑色车身,线条漂亮流畅宛如一柄开锋利剑,粗犷中又不失Jing致。
初夏夜晚,凉风习习,我只穿了白色高弹力丝质Bra,外面简单披了件同色的印花西装。头发漂至9度,新染的白金发色,堪比南美洲盛夏最灼目耀眼的阳光。刚走出大门就看见萧逸靠在机车上等我,两道荧光绿的闪电标志贯穿整个车身,夜色中无比醒目。
我喜欢这样帅气的高调,尤其是当这辆机车疾驰在城市夜间的滚滚车流中时,速度比风还快,轰隆呼啸的声音好似一头嚣张野兽,咆哮着将错彩镂金似的霓虹灯带全部甩到身后,潇洒而恣意。
上来吧。
不过这款车仅仅胜在造型够劲够靓,人坐上去很不舒服,我任由萧逸替我戴好头盔,迈开腿刚要跨上后座,他却突然拦住我,瞟了眼我的牛仔短裤,又解下自己的外套,系上我的腰间。
怕你着凉。
真是大言不惭,明明此时逼近30度的高温,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搂紧萧逸的腰,轻轻贴上他的后背。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柔软的情绪萧逸就像一条广阔深远的河流,在我心里慢慢铺开,一开始我还站在岸边试水温,渐渐地我鼓起勇气走进他,剖开他,渗入他,直到习惯他。
在他那里,我永远可以闹脾气,可以做错事,可以被原谅。
明明他比我小,却把任性的资格全部留给了我。
在生命的二十多年中,从来没有人像萧逸这样对待过我,我也从未和任何人走得这般近,近得将全部的自己暴露出来,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车停下来,我提议回家之前先散会儿步,道路两旁树影婆娑,空气仿佛水洗过的清新。我今天穿平底鞋,和萧逸并排走在一起登时矮了许多,于是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又俏皮地转身面向他,开始倒着走。
萧逸伸手牵我:别摔倒。
夜空中映着一轮大而模糊的满月,我仰面望它,轻轻地告诉萧逸,学校申请的很顺利。这是一个好消息,同时意味着在萧逸毕业前我们起码会分离一年。
这件事我们都有心理准备,也曾走在校园林荫道上无数次聊过,那时候萧逸告诉我不用担心,他正在考虑是否接受美国某车队的邀请,顺利的话只需半年就能重新来到我身边。
我曾着了魔般地笃定这一切都会如愿发生,如同笃定萧逸会一直与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无论前路藏着多少坎坷与艰难。
我以为,在萧逸身边,我可以永远任性下去。
可是今夜他说不。
萧逸告诉我,养父的病情突然加重,他考虑再三,已经婉拒了美国那边的邀请。
我会留下。
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那么小,又那么重地落在我的耳朵里。
他英俊的面容笼罩在月光Yin影里,仿佛披上了一层月色织造的薄纱,或许中间还掺着一层水雾,那么朦胧,我看不真切。
我沉默许久,终极还是盯着萧逸的眼睛,说了一声,好。
回家吧。
我慢慢低下头,又被萧逸牵着慢慢往家里走,手掌依旧被包裹在他熟悉的掌心里,我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心里那座城市又开始喧嚣,好似台风过境。
我曾告诉萧逸,我们是在彼此身上宣泄寂寞。但他告诉我,那是爱情。
其实不应该是爱情。
无心无情,是最好的状态。而我现在终于明白,何为患得患失。
与萧逸在一起的这段时光里,我总是梦见天崩地裂,梦见我与萧逸相爱的那一刹,漫天星河坍塌坠落,簇簇星火疾驰而下,擦过我们的脸,撞进我们的眼。
所有人都羡慕亘古恢弘的爱意,可以燃至宇宙鸿荒,世界尽头。可是太过激烈的感情,最终结局不外乎碎在掌心里,戳得双方血rou模糊。
走到公寓楼底,等电梯下来的几分钟里,我平静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也平静地告诉了萧逸。
我说:我们分手吧。
他只问了我一句话: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迁就一次呢?
我笑了笑:不能。
答辩结束后,我每天都有大把大把时间呆在家里,收拾行李寄明信片,与形形色色的朋友告别。一切都按照既定轨迹运行,看似井井有条,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平静背后的内核早已趋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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