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去想你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就能如何,”蒋世泽毫无波澜地看着她,说道,“你是你,孩子是孩子。蒋家既要开枝散叶,不是你生也能是别人,但所有的孩子都应当明白孝敬长辈的道理,将来你生的孩子若不孝敬大娘子,那也就别想要与修哥儿做兄弟了。”
康氏蓦地一震。
但蒋世泽说完这番话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去多看她,只转而看向了早已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的翠涛,吩咐道:“好生照看着你家娘子,若再有什么事,腿脚也需得像今日这般快着。”
但去的地方自然不能再是欢喜堂。
康氏和翠涛都心知肚明。
“是。”翠涛忙恭声应下,不敢多言语。
蒋世泽就又对康氏道了句:“你身子不好,早些歇着吧。”
然后也不待她开口,他便起身径自走出了屋子。
蒋世泽当夜宿在了外院书室。
次日一早,他起床刚盥漱完正在更衣,就见小厮端了碗糖豆粥和一碟子千层儿进来。
“老爷,”厮儿笑着禀道,“这是大娘子让厨房做了送来的。”
蒋世泽闻着香气就已弯了弯唇角。
他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用完早饭后,蒋世泽便出门去了沈家。
沈庆宗正在家里等着他。
他知道蒋世泽昨日一早就去了鹤丘直到深夜才回,便料定对方今天会来找他们商谈后续,果然,他和二弟方在书室里坐下不一会儿,下人就禀报说蒋老爷来了。
蒋世泽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高兴自然不是,但要说担忧或是焦虑,沈庆宗觉得也算不上。
但对方这样可称之为镇定的姿态,却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蒋世泽落座后,还是先委婉关心了一下刚夭折了两个孩子的沈庆宗,后者叹息地表示谢过,又客套了两句,这才入了正题。
“我昨日去鹤丘已先将建房之事停了下来,看过那边情况之后又仔细想了想,”蒋世泽道,“仲德兄之前说的是对的,这块地现在确实做不了什么别的事。但若想拿去卖了也不容易,如今朝廷要改运河路线,这个时候卖地,有点消息路子的都能看得出来咱们是急于脱手,出的价只会比市价更低。”
“我的建议是,这块地就这么先放着。等朝廷重新定了选址,我们再斟酌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机会,便是要卖,那时候应该也好谈些。”
沈庆宗转头朝二弟看去,后者的眼神告诉他,蒋世泽这个办法严格说来虽然并不是什么办法,但却的确是现下最妥当的处置。
但问题是,他们沈家等不起。
何况这里头还有余录事的一成钱本呢!这件事蒋世泽不知道,他也没法说。
沈庆宗蹙了蹙眉,正要豁出情面开口,却听蒋世泽又说道:“但若两位不同意,我也可以先把你们出的那四成钱本退回来,只当是我把那部分地皮也买了。”
沈庆宗一愣,他没有想到蒋世泽竟然这么爽快,肯愿意把整个烫手山芋接过去。
沈耀宗也是大感意外。
沈庆宗不免半信半疑,试探地问道:“这样不合适吧?怎好让你一人负担?”
沈耀宗也问道:“若是拖的时间久了,你又怎么办?”
蒋世泽笑了笑,说道:“仲德兄应该明白,这做买卖,盈利的时候大家是最和气的,但若有了亏损,难免意见不同会有龃龉。我也不怕坦诚与两位直言,我这么做纯粹是不想为此影响两家情谊,或者你们把我那六成买走也行。反正嘛,我是觉得稳一稳再出手比较好,若是拖的久了,我就想个法子便宜先赁给人用着,等合适了再脱手。实在不行就当是为孩子们多留了笔成家财,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地嘛,放在那里也不怕虫蛀。”
赁给人?那是块“咸卤之地”,赁给人只怕人家还嫌弃呢。
直到沈庆宗听到对方最后一句,心下才不得不感慨:蒋家的确是有底气。
蒋世泽既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就不再客气了,能够让自家脱困还本的机会他自是求之不得,若早知能有这个结果,他也不会丢了两个孩子。
思及此,沈庆宗心下不由涌上了一阵迟来的懊悔。
还好,罗氏生的不是儿子。他只能这般想着。
随即他不免又想:钱本虽然是拿回来了,可利钱自家还是亏了的,说来蒋世泽这个出价也是有些差强人意。
“二郎既这样说,那为兄也就不再与你客气了。”沈庆宗道,“你那六成本我们自然是买不起的,只好劳烦你了。”
蒋世泽抬了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客气,说道:“那伯敬兄看什么时候请牙人来方便?我都可以。”
沈庆宗不可能在家里待太久,况且这件事自然是办得越快越好,只有双方在牙人的见证下签订了契约,他也才能真正放心。
他没有时间再在蒋世泽面前摆姿态,顿了顿,却是说了句好似无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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