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郎君,打搅了。”
舒明煦异常有礼,拱手作了一揖后,那人也抬起头来,模样不算出众,却也周正耐看,肤色略显蜡黄,身上袍子也有几处补丁。
显然是个出身贫苦的。
见得眼前两位神采奕奕,身着华丽的贵人,那书生先是一愣,随即放下书卷起身还礼。
“小生有礼了,不知两位客是要题字还是作画?”
姜妧浅笑一下未作声,这一笑倒让那书生看愣了神。
而舒明煦则已随手拿起案上一副字看起来,所用纸是市面上最常见,也是最便宜的,摸起来有些粗糙,亦有些渗墨,可即便如此,这上头的字却是遒劲有力,神韵超逸。
“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舒明煦赞不绝口,随即又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卷,见是《春秋左传》,便试探问道:“郎君可是此番应试的学子?”
那书生笑着点点头:“正是,正是。”
舒明煦又道:“眼看离考试没几天了,你怎么不在家中温习功课,却到这闹市卖字画?”
“郎君有所不知。”书生笑意稍敛,换了一副伤怀模样,“我名唤宋义,祖上是蜀地人,世世代代皆在田为农,家父去的早,老母又常年卧病在床,我们那片地方只出了我一个读书人,说来惭愧,为供我入京赶考,街坊领居东拼西凑才凑出一些盘缠钱,这一路省吃俭用方抵达长安,如今已是囊中羞涩了。”
听到此处,舒明煦已是为之动容,当即便说道:“同为读书人,我理解你的艰难,若你不嫌弃,我这儿有——”
“表哥。”姜妧适时打断,拽着他袖子微微侧身,低声道,“你可是要给他银子?”
舒明煦不明所以,只点了点头:“他这般艰难,我理当出手帮他一把。”
姜妧哭笑不得:“我知道你心善,可他堂堂七尺之躯怎可能好意思平白无故收你银两,你们文人骨子里不都有一股傲气?此人定也一样,不然也不会大冷天在这里卖字画了,只怕你若给他钱财,人家反倒觉得你是在折辱他。”
“这……”舒明煦皱眉思索起来,旋即不好意思地笑笑,“表妹说的在理,是我考虑不周,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姜妧摸着下巴想了想,旋即眼前一亮:“有了,不如带他回去,让他与你作伴,正好你二人都要应试,彼此也好交流一番。”
听到这话,舒明煦眉头微微舒展:“这也不失为好主意,不过……这事非你我可决定的,还是得先请示过姨丈才行。”
两人嘀嘀咕咕半晌,突然一道轻佻男声传来。
“咱们又见面了,姜小娘子。”
谈话被打断,姜妧略感不悦,抬眸望去,谢玉书正打着灯笼站在不远处,身侧……身侧还站着个目光深沉的陆大将军。
姜妧稍拢了拢斗篷,浅浅福身:“见过谢世子,陆将军。”
而谢玉书则眼尖地发觉她身旁站着个温文尔雅的俊郎君,当BBZL 即垮了脸,三两步走过来。
“姜小娘子,这位是?”
姜妧侧目望了眼舒明煦,言简意赅道:“我表哥。”
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外加上孤男寡女独自出来本就透着暧昧,谢玉书便料定他们必然关系匪浅。
他挑着灯笼,本想再说些什么,忽闻这两人背后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目光稍移,便见得那立在案后的穷书生。
“姜小娘子是要买字画?你早说啊,我知道东市有家字画行,那儿收集的都是名家大作,你若喜欢,我明日便着人给你送两箱子,何苦站在这路边吹风呢。”
姜妧未予理会,见此,谢玉书又打着灯笼往陆绥身上一照。
“长晏啊,记得上回你生辰时,我曾给你送了副颜公所撰《多宝塔碑》,现下在何处?唔……劳你明日遣人裱好,替我送到姜府去。”
陆绥:“……”
若论见色起意,谢玉书敢说第二,恐怕无人敢说第一。
且必要时候他还会六亲不认,就如现在这般。
他的话半真半假,姜妧知道此人定是浪荡惯了,见个模样好些的姑娘便没完没了地撩拨。
想到这,她不由的看了眼不吭不响的陆绥——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他是否也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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