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寒抱着一个巨大的走马灯进东宫的时候，非常清晰地听见了身侧扫雪的小太监的一声笑，他闭了闭眼，微微侧头躲过被挡住的视线，看着前面脚步轻快，欢声笑语的太子殿下和依依，咬了咬牙。

    殿下为了博小美人一笑，怎么苦的却是自己。

    潇湘苑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云雀等了两个时辰，才看到太子牵着依依慢慢地走了回来，依依手里还举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殿下安。”云雀行了一礼，看着依依红扑扑的小脸，半是嗔怪半是宠溺：“都后半夜还吃，一会积了食，就该你难受了。”

    “无妨。”秦晋的声音里都染着笑意，头一次让跟着他这么久的云雀觉得这位殿下在正月像是过了一个好年：“左右山楂也是开胃的，她喜欢多吃几口碍不得事。”

    “等下有个花灯，你带着人把潇湘苑收拾收拾，看看摆在哪里好看。”秦晋撩袍和依依进了屋，留下个愣愣的云雀，心里诧异：“一个花灯，还得收拾潇湘苑？”

    直到她看到跟在温止寒后面那个花灯，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抬着，等着她的示意。云雀目瞪口呆，问道：“这是殿下买的？”

    “不是。也算是。姑娘看上了，殿下就买了。”温止寒抱胸靠在门栏上，一副终于把烫手山芋甩了出去的看好戏模样：“云雀姑娘觉得摆哪好看就放哪吧。”

    “可这摆哪都不好看啊。”云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因着秦晋好静喜素雅，就连暖色的衣裳都很少穿，整个东宫都是以低调内敛的陈设为主，这陡然被塞进了一个如此喜庆又庞大的摆设，的确是不合时宜。

    可主子的话她又有什么办法，只得先放在了小花园里，等着明天依依起了再说。

    屋内的秦晋丝毫没有感受到外面自己手下人的腹诽，只看着依依像只小仓鼠一样啃着糖葫芦。其实依依并不是多喜欢，只是在她那为数不多的浅薄回忆里，有自己骑在一个男人脖子上的画面，而最夺目的，就是女娃娃手里挥舞着的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有嘴里含糊不清的“爹爹”。山楂上的糖衣甜甜的，依依咬着糖衣，看着含笑对着自己的秦晋，忽然觉得心里也甜甜的。

    “殿下，尝尝看，甜的。”她把还剩四五颗的糖葫芦举到了秦晋的嘴边，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一眨都不眨。

    秦晋有些愕然，因着他身份尊贵，加上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洁癖严重，从来没有人敢把自己吃了一半的东西送到他的嘴边，若真是有，也会面对着太子的怒气和一声滚。但这是他的小姑娘，他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就看到那串糖葫芦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耳边是依依颇有些慌张的道歉：“是依依忘记了，殿下，依依僭越了。”

    在那个失神的瞬间过去后，依依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经历了那么多，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多么爱干净，怎么可能去吃沾了她口水、已经吃剩下的东西呢。

    难得有这么好的氛围，却被她的失误给打断了。依依心里又害怕又懊悔，垂着头没敢再说话，手里的糖葫芦被紧紧地攥着，室内的暖气一烘，那糖衣微微有些融化，掉下了一滴滴在她的手背上，依依却没敢擦。

    秦晋眨了眨眼，微微失笑，他伸手握住了依依拿糖葫芦的小手，举着递到了自己面前，启唇咬下了一颗山楂。

    糖衣融化在嘴里，是他这么久以来从未尝到过的甜，山楂被商贩去了核，但大概也没有多仔细，内里还有微微的涩，但…并不重要，没有什么比有人陪着自己过正月，有人愿意单纯的和自己分享美好更重要。

    可他还是挑了挑眉，看着对面愕然的依依，略撇了撇嘴：“不甜，酸的。”

    “依依，你骗本宫。”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把依依一下惊得站了起来，她被吓怕了，实在不敢妄自揣测秦晋的心意，只又咬下了一颗山楂，像是证明什么一样，道：“可是，依依吃的是甜的。”

    秦晋手上微微用力，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按着依依的头，吻住了自己的唇。她的唇温凉，还有着糖衣的甜。秦晋的舌尖撬开依依的唇齿，后者自然不敢阻拦，放了他进去。他卷着依依嘴里刚刚咬下的山楂，渡到了自己的口中。

    他松开了依依，嚼了两口，咽了下去，眉眼俱是清风朗月般的笑意，甚至带着点促狭：“这回是甜的了。”

    屋外响起了子时的敲钟声，依依举着糖葫芦僵在了原地，秦晋怜爱地吻了吻她的小脸蛋，道：“依依，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