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空下了衙之后,一如既往地拐道去坊市给孟可舒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即使每次或者直接给她,或者不露声色放在她房里,或者让下人送过去,都不会改变被她扔掉的事实,他还是坚持着这个习惯。
就好像是,每日都能给小月亮一次狠狠拂他的意,却不会被他用其他方式报复回来的机会。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神魂是割裂的,抛却男宠的身份之后,孤身行走在尔虞我诈之中,竟然也能从那些想要被彻底忘却的经历之中找寻到一丝安定。
人真贱。
以色侍人的时候,恨没有自由,恨喜怒不由自主,恨自己只是他人发泄的工具。如今他也是堂堂正正的玄羽司司君,却不知道在这残阳瑟瑟之下,该向何处憩息。
厉空很明白孟可舒如今的心境,可是他心中的爱意与占有欲太多太浓烈,以至于每每与她相对的时候,都会因为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失控。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也许是他在还没有找到自我的时候,就太过急切地将孟可舒拉进了自己的樊笼之中,以至于她就像是一根插在旧我和新我之间的楔子,时刻提醒着他过去因为身份爱而不得的疼痛。
只有当离开孟可舒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假装那些冷言冷语和囚禁伤害全都不存在,幻想着她见了这个小摊上的漂亮泥人会不会开心,幻想着回到那个于他而言从来都没有归属感的宅邸之中,还能有小月亮在等他回家吃饭。
无人得见他心中疯长的爱意,甚至经历过他的疯癫和她的怨恨之后,他的感情不仅没有因为事与愿违的失望而消散,反而愈来愈深刻,和那根楔子一起,钉进他骨血之中,难舍难分。
这份爱开始得荒唐,又要如何收场?
没有人能给予厉空指导,他也难以将这局死棋说与任何人听。
不,其实是有一个人的。虽然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某一刻,他从小月亮惊慌的眼眸中看见了疯癫的自己,那副神态如此熟悉,以至于让他慌不择路地从小月亮身边逃离。
严维光。
没想到有一天他,他竟然对那个人产生了怜悯。只因为他泥足深陷,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自我去面对小月亮,以至于除了把她囚禁在身边别无他法。严维光呢?那个人是否也为囚禁在他后院的莺莺燕燕全都怨他恨他而感到孤寂?
怎么又想起他。
厉空晃了晃脑袋,骑着马往回家的路上拐去。即使时间不断前进,让他能够心态平和地回忆往事,但还是不愿意细想那个人。
还是觉得恶心。
他还是怜悯自己吧,像个在困局中撞得头破血流的可怜虫。
自从中秋夜游回府的时候,小月亮差点趁他不注意混进汹涌人chao,他就找了匠人打造了一条更长的锁链,把她牢牢锁在家中。这不对,他的新我眼睁睁看着旧我跪趴在地上,任由小月亮哭喊踢打也无动于衷地抓着她的足踝扣上了锁链,却无法对惶惶不可终日的旧我说一句狠话。
旧我总是会占上风:“我是烂人!我是她永远都不会爱上的烂人!既然如此,那就把她日日锁在身边,她就永远都是我们的!你不想吗?你不享受吗?别拦着我!”
新我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叹息着摇头:“我们不能这样对她,为什么不试试我的办法呢?”
在这时,他会坚定地站在旧我一边大声抗拒:“不可能!她不能知道,她不能知道,她不能知道!”
楔子应该被拔去,让血淋淋的伤口真正长好之后,再重新嵌进他的新生骨血之中。而不是搅进无法愈合的烂疮之中,受着不知缘故的侮辱与煎熬。
可是他很怕,怕她见了他的烂疮之后,再也不愿意和他这样的人命运纠缠,更怕她见到自己脆弱肮脏的内里之后,毫不留情地把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捅个稀巴烂。
爱意就是这样恐怖的双刃剑,哪怕厉空在心中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自己,唾骂自己,他还是害怕孟可舒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和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演练化为乌有,越在乎的人越能伤到要害。
守在门口的家丁望见了他,忙不迭地跑来迎他。厉空那些在无人处才会泄露的迷茫与自弃复又被冰雪遮盖,因为他知道,只有冷色才能让他这张脸无人敢冒犯。
“司君大人,留步!”
厉空回头一看,便认出了来人身上的端王护卫衣着。
“何事?”
“我家殿下请您今晚过府一叙。”
“知道了。”厉空轻夹马腹,打算回府换身常服再出门。
“大人!”那人伸臂欲拦。“殿下请您即刻过去,不必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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