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对镜梳妆，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H）

    接下来唐公子没再去看莺儿，一是怕章表弟商人jian诈，找人跟着他探查出莺儿下落；二也是为了撺掇他娘赶紧把表弟弄走。他自不会说因为莺儿看表弟不顺眼，他和章公子是背着人的交易，并无外人知晓，如今行事倒也简单。

    唐夫人向来偏宠儿子，唐芳又肯嘴甜哄他娘开心，平日里唐夫人不免多溺爱他些。唐芳只说章家的事传遍了京城，连国子监里都有向来不对头的学子对他冷嘲热讽，一屋不扫又何以扫天下！这话一说完，事就成了七八分。

    唐夫人又见小姑子回府后手段利落，章老爷因纵欲过度弄毁了身子，这番又受惊中了风，以后好不好得了还难说，府里众人见风使舵，大权又重落回章夫人手里。现下章夫人在府中说一不二，比之前威势更甚。她变卖了一大批姨娘和仆从下人，有些得宠的小妾甚至被卖到ji院，还只许接最低贱的客人。甚至听说有个看侧门的老婆子竟连由头也没寻就被活活打死，对外只说暴病。渐渐的，就有风声说唐家出嫁女行事狠辣，门风不正，连章夫人出嫁前的丑闻也几乎都被扒出来。唐老爷不得不为唯一的妹子在官场打点疏通，好在有个关系不错的梁家根深蒂固，御史台也愿给他家几分颜面，暂时按压下去了。

    小姑子手段残暴，唐夫人到哪交际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唐家的姑nainai如何如何。自家名声一时间大受影响。唐夫人手段玲珑，素来人缘不错，但撇不清的亲戚关系使她也不得不暂避风头。章府平日里来往人情做得足，唐夫人倒也记惦着小姑子的好，也能体谅她的情急。但她深怕牵连到儿子日后仕途，见外甥能下地了，便送了些补药赶紧叫人送回章府好好养着去了。

    想来这事让章太太后怕不已，章少爷一回去就被拘住了。章府大门紧闭，除了奴仆从后街采买，几乎足不出户。过了些日子，宫里流出来一则香艳八卦，说是有一民女出身的点灯宫女忽然一夜承宠被封了美人。宫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吹到民间都会被渲染的绘声绘色，更别说是男女老少都极其好奇的天子的风流韵事了。似乎是一夜间，章家的这点毛毛雨就被人们健忘了。

    唐芳心事已了，加之已收到兰儿递来的消息，一颗心早全扑去了莺儿身上。这一日，他特意好好装扮一番。头戴束发金冠，身着祥云蓝纹宽袖交领白袍，蓝色束口箭袖，朱红三镶白玉腰带，腰缀锦囊。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真真貌比潘安，好个浊世贵公子。

    他先让小厮先去西街口的百年老号祥福铺买几味招牌点心，再去客满楼订了一桌酒席送去壶骰巷子。自己则绕路去东街的云香楼，亲自取了给莺儿订做的衣裳，查验后满意地交钱取货。又在隔壁的首饰铺挑了一对儿金玲脚环，一对儿茉莉绞银臂环，和几个宝石戒指儿。诸事准备完毕，这才不慌不忙地往自己的小私宅去了。

    唐芳到之前，莺儿看到送来的席面点心，自是知晓唐公子终于要来的消息。她粉面桃腮，眼里的甜蜜藏都藏不住。兰儿看的偷笑，帮莺儿又重新梳妆打扮一番。莺儿之美，美于清丽娇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瘦马的调教，头一件学的便是妇容。故而莺儿清楚自己不适于过于浓艳的妆容，过重的妆反而会压住上天赐给她的特别之处，流于俗气。她细细用青黛描了远山愁眉，颜色略淡，细长舒扬，眉梢上翘。眼神顾盼之间，媚意便遮不住的从眼角眉梢飞出来，妖态惑人。再把口脂淡淡点在眼尾，两腮，唇上反倒不涂，如此妆容，越发衬托了她娇怯魅惑。兰儿按着莺儿的指点，帮她梳了个朝云近香髻，两颊边的碎发并不用发油拧进去，而是松松挑出来，让她本就尖尖的下巴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头上只戴了镶玉蝶恋花玉步摇，金片极薄，串串而撒，玉又是水头极透的玻璃种，极衬她的肤色。莺儿呼吸之间步摇都会轻颤不休。她眉目含情，脸红腮热，欲语还休的小女儿情态分外可爱。

    这些天相处下来，兰儿是打心底里喜欢莺儿的温柔，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做着打扮，倒像是玩扮家家酒。兰儿从箱底拿出了一套葱白的两襟敞开窄袖褙子和郁金香草浸染过的郁金裙给莺儿换上。这身衣裳胸襟处不太合适，紧紧箍在莺儿身上倒把那惑人的身姿完全展露出来，极惹人眼。莺儿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这条郁金裙便似是围着她闪闪发光。她爱煞这身衣裳的华丽，却依旧换了下来。兰儿不解，问道：这身极是好看，也衬姑娘，连我都瞧不够，公子定然更喜欢。姑娘恁的不喜？

    莺儿知兰儿是为自己好，才主动拿出这套衣裳。可这衣裳如此华贵，定是之前唐公子赐给某个极受宠爱的姬妾的。也许那个女子也曾住在这，穿着这身衣裳与唐公子卿卿我我她一来不愿唐公子见了这身衣裳后睹物思人，想起那个旧爱；二来嘛，女子之间总免不了相互较劲，尤其是情敌，莺儿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衣裙旧主充满敌意，却又隐隐害怕她的美貌压在自己之上，怕自己穿她的裙子反是东施效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