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见你(4)
温以宁被这声「唐太太」逗笑,很奇异的感觉,谈不上感动,一个很陌生的称呼。温以宁手臂上好像过了一层电,鶏皮疙瘩泛了好几层,最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其琛无奈道:「怎么了这是?」
温以宁实话实说:「就,有点老。」
温馨的气氛到这里正式收尾。唐其琛的嘴角很细微的收了一个弧度,他喜怒很少显色于脸,但温以宁知道,这是不高兴了。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牙齿磕住唇瓣,稍稍往外一扯然后鬆开,故作讶异道:「你的唇好薄啊,咬都咬不肿呢!」
唐其琛眼神晦暗不明,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低声说:「别来事儿。」
温以宁听懂了,从他怀里退出来,一瞬怯了胆,她摸了摸脑袋,就跑出去给他切水果了。端了一碟苹果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唐其琛在餐厅处,仰头看着墻上的照片。温以安的照片。
「吃苹果。」温以宁放下果盘,没多说。
唐其琛视綫从照片上挪回她的脸, 「妹妹很像你。」
温以宁没接这茬,把果叉一根一根的摆好。唐其琛从桌边抽出三根香点燃,插在了香炉里。除了给唐家先祖叩首,唐其琛不太信这些,行了个注目礼便算尽了心意。
他走到温以宁身边,两个人安静了很久,他才说:「妹妹的事,不用总一个人藏在心里,想说了,就跟我说。」
温以宁没应声,低着头,长髮挡了大半侧颜,挺翘的鼻尖勾出漂亮的脸型,唐其琛把她的头髮撩到耳后,然后食指微屈,刮了刮她的脸。
温以宁抬头衝他笑了一下,状似轻鬆无碍,隐忍在眼里一闪而匿。
唐其琛便不再继续,他说起自己,「我是在香港出生的,那时候家里的生意还在那边,我小时候基本就在香港和广州两地转。上小学的时候,才回的上海。」
印像中,这是他第一次说起家事,这些私隐在这种家族里几乎是秘而不宣的事情。温以宁还是上回听陈飒提起过,隐约知道他南京外公家的情况,唐其琛身家丰厚,亚汇集团也是业内翘楚,这些年他却甚少见报,连百度百科都没有,社交媒体上几乎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隐私。可现在,他主动提及,温以宁是怔然的。
「我爷爷一生信奉的人生准则就是铁血,他对我要求很严,三岁就带我去马术,山庄里最小的一匹马,也有这么高。」唐其琛比划了一下到腰的位置,接着说:「有一次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左腿和左手都摔断了,好了以后,我母亲对此颇有微词,但爷爷还是坚持让我继续。我的童年记忆很贫瘠,除了傅西平那一圈儿玩伴,基本不与外人接触。我小学读的是国际班,一年级就寄宿,几乎没有玩儿的时间。」
温以宁听着都觉得压抑,忍常人所不能忍,风光背后的苦楚和努力常常被看客忽视。
「我爷爷书房里,至今还摆着小时候揍我的戒条,说是忆苦思甜,长大了也不能忘性。」唐其琛平淡从容的笑了笑,「那真是Yin影了,我手板都被他打出过血泡。」
温以宁忍不住皱眉,「你都这么出色了,还能打你啊?」
「字儿没练好,沾了一滴墨在纸上。」唐其琛回忆起来,仍是温和平静的,「老爷子常说的一句话,横折竖弯鈎,就像为人处世,落笔成书,不能反悔,所以每一步都不准出错。」
温以宁渐渐懂了,他性格中内敛沉稳的部分,是怎么沉淀而来了。
「我母亲。」唐其琛看了她一眼,短暂的停顿,既是试探,也是征询。毕竟景安阳做过的事,搁谁心里都是过不去的一道坎儿。见温以宁目光闪烁,但到底还是沉了下去,唐其琛得到默许,才继续道:「我母亲是南京人,家里最小的女儿。她从北外毕业后就嫁给了我父亲,从此之后放弃了工作的机会,Cao持着这一大家子的琐碎事。她很辛苦,性格也强硬偏激。以宁,上一次是我大意,让你和你妈妈平白受了委屈。歉意弥补不了,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
温以宁记得,这都是他第三次为这件事自责了。或许当时是有记恨,但时至今日,温以宁忽然愿意往宽阔的方向去化解,身为人母,爱子心切,道义上她理解。但一想到江连雪那日瞬间苍老的伤心面孔,温以宁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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