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风帽下的顾茴,微微抬头看这个风流富贵乡。前世还是公主的时候,陆湛在陆家站稳脚跟以后,就把出入陆家的牌子给了她。可她一次都没来过,早先她是没机会出宫,后来她能出宫了,却再也不想见到摄政王,更不可能来陆家。
陆湛的于归院,与整个陆家都格格不入,格外安静清幽。
只有正房廊前悬着两盏普普通通的灯,再不见一丝节日气象。来人见到令牌,就先是一惊。待看清两个丫头确是薛荔宫的人,丫头身后那位静静赏灯的女子确实是他们大楚的祥瑞公主,这人是彻底愣住了。公主与他们摄政王的关系,于归院的人最是心知肚明。
可不得了了,公主怎么来了陆府,还进了他们王爷的院子了?公主这是要来拆王爷的院子不成?他们正想使人出去寻黑衣卫的元爷,这可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事儿。谁知公主听到王爷不在,不过一愣,哦了一声就说不必寻,“本宫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听这话,于归院的下人大冷天后背当即冒了汗,这话听在他们耳中就是:谁敢通风报信?本言今天就是耗在这里,也得把这账算清!至于怎么算,于归院的下人一下子转过不知多少吓人的想法,要知道他们王爷与公主从青梅竹马走到一次次不欢而散,为了一个沈大人王爷不知得罪了公主多少次。
就在昨儿,两人又谈崩了,王爷不能拿公主怎么样,还不能拿沈大人怎么样吗?是不是沈大人告状了……看公主这架势,必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其中看守书房的小原更是不安,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跟着黑衣卫两位元哥办差的,王爷已容不下沈大人了,最迟就在这个开春,就得要他姓沈的命!难道是这个消息走漏了不成?要不然怎么上元佳节,公主会来到他们这儿!小原心里一边搜罗着他这边哪个环节可能走漏消息,一边暗叫如果真是他这里走漏了风声,他还想接元哥的班?他直接完犊子了!
于归院里本就静,此时更是静得落针可闻。公主不让他们动,他们就准都不敢动。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当今陛下说话,在他们这里都不一定好使,但是公主——,于归院的人,谁不知道公主是王爷的心头rou,万万怠慢不得。别说他们这些底下给王爷打杂办差的,就是王爷自己,一次次被公主气得脸色难看至极,昨儿一进院门直接把门边那块太湖石一刀劈成两半,一个人在黑漆的书房里坐了一整夜,可又能怎么着,他们也没见王爷动公主一个手指头!
王爷都得忍的人,他们敢不听话吗?那是真不敢!
故而于归院的人一边背上冒冷汗,心里又急又慌,一边却只敢在原地等着,多一步都不敢行。
与于归院不同,陆府正院里锣鼓喧天,戏台上正演着最热闹的大戏。戏台下,合府女眷,但凡能靠上来的,都凑到这里,就是说不上话,也能在陆大夫人面前卖个好。陆府在京都炽手可热,摄政王虽不是大夫人亲生,也得敬着大夫人这个嫡母,捧着嫡房长子这个大哥。大夫人可是出身名门,摄取王——,一个生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外室子,甚至有人暗猜,只怕他母亲就是风月女子也不一定,到底是不是陆家的种都两说。
以前陆湛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野种,如今可完全不一样了,是大楚说一不二的摄政王。这野种外室子的话,再没人敢说了。但不敢说,谁心里还不是门清。大楚最重出身血统,杂种就是杂种,就像之前赫赫扬扬的那个九干岁,一个砍柴出身的阔人,也敢自称九干岁,一朝身死,尸骨都没人收,听说给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
没有家族倚靠的人,最好把权力握得死死的,权力脱手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大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巴,微微偏头问身边的老嬷嬷:“一直没回来?”
老妪娘举止说不出的克制恭敬,偏偏嘴角一撇,再控制不住那抹讽刺的笑,微微躬身,在喧天锣鼓声中附耳对大夫人道:“那能回来?再不追得紧些,怕是连贵人的骂都讨不到。”说到这里克制一笑:“这话不该老奴说——”轻蔑摇了摇头,“公主金尊玉贵,再看不上——”
大夫人嗔怪地看了嬷嬷一眼:“王爷心实。”但嘴角的那抹笑,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有些人呢,就是爬了上来,大家表面捧着,实际——,贱人出身,要不是攀着他们陆家,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妄想公主,人家沈公子世代清流之家,沈公子母亲同她一样都是四姓贵族出身。真以为手里有了权力,就能掩盖他那身说不清来路的血了。
要她说,陆家真要尚公主,她的荣儿还能配得。皇族不要脸面的?什么来路不明的货色都想入皇家,那不是连上面的血统都给污了。
大夫人抿了两口茶,矜持地按了按嘴角,只怕明天都城又有笑话,这次不知又被公主怎么说到脸上。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嫡母就是有心教导,也管不了堂堂摄政王爷呀。她呀,且等着听乐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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