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宁回望他:“我当时对陆御史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齐封是你舅舅,也没怀疑是他派人干的,我只想带你走。我儿子死了,姓陆的留下了一个儿子,我认为这是天理昭彰,是老天赔一个儿子给我。”
谢揽闭上眼睛,又睁开:“你没错。”
谢朝宁道:“我儿子若还活着,他就得跟我流放,于是你也要跟我一起流放。我儿子原本要来黑水城当奴隶做苦工,那就换成你来当奴隶做苦工。我儿子本该吃得苦,你全都要给我吃一遍。”
谢揽像是顶不住自上而来的压力,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谢朝宁冷道:“唯一的不同,我的亲儿子我会护着,而你吃再多苦我都觉得是活该。我从来不会主动护着你,不给你好脸色,我甚至希望你熬不住死了,去给我儿子陪葬,但我没料到你小子命那么硬,那么多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熬死了,你小小一个硬是撑了下来。”
谢揽紧紧攥起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 “爹,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谢朝宁回的干脆:“我若有一句虚言,便让我不得好死!”
谢揽倏又抬头看他,目光闪躲,无所适从,眼圈也开始泛红:“可你明明就对我很好,连家传的刀都给了我。”
“那是后来。”谢朝宁道,“后来我忙着团结寨民,对付北戎,慢慢从我妻儿的死里走出来,不再那么痛苦。而随着你长大,整天抱着我叫爹,我才慢慢对你有了感情。”
又补一句,“养狗养久了,是很容易产生感情。”
谢揽朝他吼:“原来你那时候养我就当是养条狗吗?”
谢朝宁道:“没错。”
“好,好得很!””谢揽奇怪的笑了一声,逃避似的转身便跑。
“夫君!”冯嘉幼伸手去拉他,这才知道他若不想被她拉住,速度能有多快。
他没有回城,朝着西边的峡谷一步三跃,很快消失无踪。
冯嘉幼赶紧往城里跑,见到人要了匹马,上马出城去追他。
心中恼怒的厉害,实在忍不住,她抬头朝谢朝宁喝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养条狗这种伤感情的话……。”
谢朝宁打断:“我从前养他就是当他是条狗来养,我句句实言,没有撒谎。”
冯嘉幼:“但那是从前,之后您心中早当他亲生儿子看待,曾想过将他还给他的家人。”
才会去打听齐封,发现齐封非常有可疑,又打消了送谢揽回中原的念头。
“您逼他练武,是希望他面对那样一位强敌,能有自保的能力。您自己也开始拼命在此处安身立命,努力掌控西北,就是怕大都督哪天出手,您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他。既是如此,您为何要这样伤他呢?”
她仰着头看着城楼上的谢朝宁,实在费解。
许是漠上的风沙迷了谢朝宁的眼,他的双眸也有些微微泛红。
“是您习惯了打压他?还是您觉得维系你们之间的只是血缘,不想自己输得太惨?”
冯嘉幼虽然着急去追谢揽,却也想知道谢朝宁说这些话的心态,这样才能去安慰谢揽。
但谢朝宁不肯说话。
冯嘉幼急了:“您就真的从没想过,他爱您敬您与血缘无关,您是他心中最高的山,是他从小的信仰与目标啊。”
冯嘉幼不管他了,勒马转身,慌着去追谢揽。
“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才认识他几天?”谢朝宁终于开口,冷笑道,“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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