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
声音彷彿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是很清楚。杉稍微用力甩了几下头,视线仍然对不上焦。想要发出声音,也没成功,只觉得四肢异常沉重。
「杉。」
声音还在响,这次靠得比较近,在旁边。
「杉,你醒着吗?」
「嗯……」
勉强睁开眼睛,有短短的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记得自己的住处,天花板是贴成木纹,墙壁贴成红砖,以最少的经费刻意装潢成旧式砖屋的的模样,但现在跳进视野的却是灰白色的天花板,完全不熟悉的空间配置,还有──从上方落下的,男人的视线。
「呜……我……」
「不好意思,把你吵起来。」
「没、关係……」
杉挣扎着撑起身躯,在沙发上坐起来,认清了自己的状况──离熟悉的住处有几千公里,现在的所在地是这个男人所住的公寓房间。还有,面前这个男人是熟人。
「抱歉,我睡着了……」
「是我不好,我忘记美国跟这里有时差。很不舒服吗?」
达一面询问一面伸出手轻触杉的肩,他的动作并不粗暴,但杉的肩膀却反射性地惊跳一下。
达的眉毛挑了起来:「杉?怎么了?」
「没有,不好意思……」
「让我看看。」
「咦?」
达没有理会杉的疑惑,逕自拨开杉的瀏海,将额头抵在杉的额前。「好像没有发烧。」
「当然,又不是生病……」
「难讲喔。」达并没有因此退开,反而在极近距离下注视着杉的眼睛:「你从以前就是这样,一画起图就没日没夜的,然后就会偏头痛附带发热,忘记了吗?还是你在国外五年,已经没有这些问题了?」
「咦?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杉被这句话吓到,直觉地往后缩,却没有成功,身躯反而被达拉近、靠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服都感觉得到温度。达继续追问,双手固定杉的头,不让他转开目光。
「我是不会认错的,你在发抖。为什么?你冷吗?还是──你在害怕?」
杉猛然睁大眼睛,在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之下凝视着达的瞳孔,只觉得那深不见底的黑色当中漂着冷漠、憎恶、愤怒的顏色──就跟五年前,致亭去世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你在怕什么──我吗?」
这个问句的音调和音量都是既轻又柔,杉却无法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我……」
「没有什么好怕的。杉……」达的唇角微微挑起,毫不犹豫地朝杉靠近:「因为我们是──共犯。」
最后两个字消失在贴合的嘴唇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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