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莽是真的莽, 害怕也是真的害怕,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嘉和般那种不讲道理又漠视生命的人, 嘉和自有她一套逻辑可以抵御所有的道德审判, 然后轻松的毫无负担地把别人推下深渊。
对付她,对于江寄月来说,似乎是无解的。
江寄月道:“那时我只是感到无力, 认为如果只是一味的硬撑,最后只能被她欺凌个痛快,所以我做了决断, 不能再被困在那儿了, 既然嘉和如此嚣张,我就要去找能管得住她的人。”
“凉雨亭离岸上确实有些距离, 但我会凫水,水下也能憋好久的气, 在我跳入湖中时,立刻下沉, 潜到凉雨亭另一头, 我知道这时候她们一定会被跳湖的动静吸引住注意力, 只会围过去看我落水的地方, 而肯定会忽略周边, 因此我趁着这个时候赶紧上岸。”
“但很不幸的是, 王府太大, 我迷路了, 我兜兜转转,发现自己又绕回凉雨亭那时, 心里当真是绝望, 不过幸好你来了。”
江寄月心有余悸地说完。
荀引鹤对过去那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计较, 他问道:“卿卿,侍剑呢?”
江寄月沉默了,她的脑袋在他怀里一点,稍许垂了点下去。
荀引鹤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又把她支开了,对不对?”
江寄月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是哪两点吗?一件是你逼迫我,一件是你把侍剑放在我身边监视我,不让我走。”
荀引鹤道:“我是让她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不否认你想让她保护我,但你敢说没有监视我的意思?”江寄月道,“侍剑很明白她的职责,她刚到我身边时就警告过我不要妄想逃跑,即使你后来又是解释她是保护我,又说服我她是听从我的侍卫,但还是让我觉得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何况你的解释算什么,在保护我与防止我逃跑的优先级下,才是我的命令?明明是比起我的命令,她优先服从的还是你伤害我的命令。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如果我想逃跑,她要阻止我但又不得不伤害到我,那时侍剑会怎样取舍。”
“但我一直没有问出口,不是我想明白了,而是我觉得我不应该那么天真,而是聪明地看清现实,不要自取屈辱。在看我来看,你给枷锁涂上鲜艳的漆料,装饰上漂亮的花朵,也无法改变它就是枷锁的事实。”
荀引鹤捧着江寄月的脸道:“卿卿,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江寄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对我的伤害,所以我装聋作哑,假装它不存在,但我实话说,那对我来说很不容易,我经常会问自己,质疑自己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是不是在犯蠢。对待过去的伤害尚且如此,我自然更不想把这个伤害延续到未来。不过,这一切的想法都在基于我不觉得有人会伤害我的前提下。”
荀引鹤明白过来,这次完全是他自讨苦吃。
他最开始把侍剑放在江寄月身边,其实最主要的原因真的是为了保护她,沈知涯心术不正,嘉和小肚鸡肠,而江寄月这两人都得罪过,荀引鹤害怕她会再次被利用或遭报复,所以特意把侍剑调给她用。
偏偏他又对江寄月的去留毫无自信,于是并没有好好与她说,而更多强调侍剑是去看着她的,所以这导致江寄月对侍剑的存在其实是无比反感的,两人关系缓和些后,她也再提过,委婉表示不想要侍剑,但那时他哄她归哄她,还是把看管她几个字恐吓出口了。
所以江寄月对侍剑的抵触更深,恐怕当时在京兆尹,他几次让侍剑保护她,在江寄月听来,根本是一点温情都没有,全是看住她避免她逃跑的意思。
因此当侍剑对她态度柔和后,江寄月还是想尽办法都要把侍剑支开,即使侍剑平时不声不响也不知道待在哪儿,但一想到有个人一直暗中观察着自己,江寄月仍旧会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当时荀引鹤他用侍剑威逼江寄月,江寄月就不会特意把侍剑支开,那么今天她也就不会遭受这些了。
荀引鹤哑然,他冰凉的额头抵着江寄月的额头,双手像是捧着珍宝般捧着江寄月的脸,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寄月沉默了会儿,道:“也不全怪你,毕竟我也没料到嘉和真的会如此嚣张,不然我不会把侍剑调开的。”
虽然别院处清净,但也是在街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嘉和都能指示侍卫把她和周昭昭绑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辱让江寄月感到齿寒。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纵容才会导致嘉和这般的性子,也不愿去深思那些纵容嘉和的大人,镇北王,镇北王妃,在他们眼里,被欺辱的人是否有属于她们的尊严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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