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拿到了户籍文书,舒芙便开始忙碌迁居的事。
而罗氏那边,因着当日户部是突然登门,她一时应对不及,忙乱之下竟叫舒芙咬死了要搬出去单住。
好在现下她冷静了下来,再经李嬷嬷一番提点,顿时又有了一计。
所以当舒芙收拾了东西预备离府时,罗氏领了几个扈从拦住了她的去向。
“阿芙那日当着户部官吏的面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什么独立坚韧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怎么今日离府,竟还舍不下府中的富贵,大张旗鼓带这样多东西离去么?”
罗氏净白的面颊上含着几丝淡笑,只是这笑却似隆冬天里冷白的太阳,一望之下觉得堂皇灿烂,照到了身上才晓得凉飕飕的。
罗氏冷眼瞧着面前玉立的少女,心中想法其实并不复杂——
就如朝中那些避重就轻的朝官们想的一样,之所以先应下女户的章程,无非是看中了只要智慧未开,一时的决绝终究会因生计所迫而屈服。
而她也静候这一日,等着这个一身反骨的女儿有朝一日来向她屈服求和。
舒芙遭罗氏这么拦住去路,心中还是微微一酸。
但仔细想想,她并不是第一次因为阿娘难过自疑了,有些事她早该明白,不该再为此自耗。
因而这一回,舒芙垂眸收整好心绪,旋即也抬起眼笑道:“阿娘,我这里只拿走平日用的器具,一应华贵器物暂且并未带上。”
罗氏嘴角一勾:“平日用的器物便不是舒家的东西了么?你既然决意要走,便应当一样也不取。”
阿笺陪侍在一侧,听了这话眼眶顿时就红了,不由反驳道:“夫人怎么这样!姑娘是您血脉相连的亲女儿,您怎么忍心叫她就这样孤零零地走出去!”
这话字字恳切,然落到了罗氏耳中,却叫她柳眉倒竖怒火中烧。
她侧眸厉喝道:“好没规矩的丫鬟,主人家说话,谁要你插嘴了?李嬷嬷,将这个不知分寸的小丫鬟拖下去,赏她几记耳光叫她晓事!”
舒芙细眉微拧,不待李嬷嬷动作,便垂手扯住阿笺的袖子,身子往前一挡将她护在了后头
“阿笺要同我一并走,由不得阿娘处置她。”
母女两人横眉冷对时,垂花门外突兀横来一道矫揉女音。
“不是说乔居么,里头怎么噼里啪啦放炮似的。诶哟,一闹起来我这心口就一抽一抽地疼,你带药了没,给我取一粒来……”
舒芙自然听出这是谁的声音,面上浮出一丝错愕,不由抻颈往外瞧去。
罗氏也蹙起两道细长黛黑的眉:“什么人在我家门外大声吵嚷,好没规矩!”
她此刻心烦意乱,根本懒得费劲收拾情绪,谁料那少女弱柳扶风、矫揉造作地叫侍婢扶着飘了进来。
那人雪净的面孔,淡色的菱唇,清淡五官仿佛是随意拣了笔毫,只蘸了白水就在素帛上描出了,唯有乌髻梳得耸高。
今日倒没簪冶浓的垂丝海棠,但金银珠钗环插,一步一曳,仿佛招财进宝的金树活过来了一般。
秦幼安被人扶着走到垂花门后,漆黑的眼瞳扫一扫面色铁青的罗氏,状作难受地抚住了心口,抬眼问旁边的侍女:“将才罗夫人说我没规矩,是不是?”
“是的,姑娘。”侍女肯定地点点头。
秦幼安登时泪盈于睫:“诶哟,都怪耶娘将我惯坏了,竟叫我出门在外丢了这样大的人!我还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做什么,干脆一死叫耶娘清净……啊呀、我心口疼,脚下也站不稳当了……”
说罢,她足下几个踉跄,真要栽倒一般。
“姑娘——”
“秦小娘子——”
舒芙和秦幼安的侍女一齐蹲下身,一左一右地搀住了她,好叫她不至跌坐在地。
“药……”
“哦、哦,姑娘吃药。”侍女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从贴身袖囊中摸出个青瓷的药瓶子,倒出粒褐黑的丸子喂到秦幼安口里。
阿笺窥望一阵,连忙奉了温水来,一番折腾之后才总算安稳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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