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边一轮明月,几点寒星。
谢家小院里今日格外地安静,谢绯洗过澡端着盆出来,对坐在院子里的谢昭道:“哥,你在发什么呆呢?”
谢nainai道:“小绯,把鸡崽都端屋里去,今晚要落霜,别冻坏了。”
“哎。”谢绯把脸盆放好,拿起装鸡崽的篮子。小鸡崽像嫩黄色毛球一样挤在一起,发出嫩声嫩气的啾叽声,其中一只特别肥的小鸡崽头顶染了一撮红,把其他鸡崽都挤开,蹦哒起来啄谢绯的手指。
谢绯笑道:“这只是遥遥姐的鸡崽,哥,你看它好凶。哎,也不知道遥遥姐现在到哪儿了。”
谢昭肩膀一动,谢nainai拉着谢绯到一旁,低声道:“别吵你哥哥了,不准老跟他提遥遥!”
谢绯不解道:“是哥哥自己不肯陪姐姐去的……”
“你哥哥那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谢nainai赶她,“行啦,赶紧回屋里去。”
谢绯似懂非懂地眨着小鹿眼,又看了眼谢昭坐在院子里的背影,提着小鸡崽回屋去了。
谢昭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旁边是一张竹榻。竹榻在月色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毯子还堆放在上头。谢昭手掌轻轻覆在竹子上摩挲着,好像程遥遥还慵懒地躺在上头,还会拖长了嗓音,娇滴滴地使唤谢昭去打洗澡水。
谢nainai温声道:“昭哥儿,夜里凉,这么坐着当心着凉,早点回房歇着吧。”
谢昭把手收回来搁在膝盖上,仍是望着天:“嗯,一会儿就睡。”
谢nainai忍不住道:“其实遥遥一个人去,连我都不放心,昭哥儿,你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谢昭没吭声,谢nainai干脆把话挑明了:“遥遥这一去,开了眼界涨了见识,她又长得那个模样儿,万一,nainai是说万一,她不回来了,你……”
“不会。”谢昭道:“她会回来。”
“nainai也信遥遥是个好姑娘。”谢nainai道,“可有些事儿是由不得她的。当初她也不想去拍电影,这不还是去了吗?”
“不一样。”谢昭斩钉截铁。任谢nainai怎么说,他都一声不吭了。
谢nainai气得狠狠戳了下他额头:“犟种!”
谢nainai回屋里去了,顺手端走了煤油灯。院子里的光线顿时暗淡下去,只剩一点月光照在谢昭的脸上,一双狭长眼眸里翻涌着复杂情绪。
要是程遥遥不回来,他会……膝盖上忽然跳上一个温热的小东西,打断了谢昭种种不可与外人道的念头。橙白色小肥猫在谢昭衣摆上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小爪子拨着谢昭的衣摆,像要把程遥遥找出来似的,嗲嗲地叫起来:“嘤!嘤!”
这种霸道又自来熟的神气活像程遥遥。谢昭冷峻的轮廓霎时间柔软下来,手指轻轻挠了挠小肥猫的耳根。
“她不在。”谢昭低声道,不知是说给犟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小猫咪是听不懂分离的,犟犟揣着两只爪爪趴好,圆圆琥珀眼盯着门口,专心地等着程遥遥回家。
一人一猫在院子里静静坐着,月色如霜,青砖地被露水打shi了。男终于主轻轻抱起睡得咕噜咕噜的小肥猫,转身回屋之际,抬头又望了一眼月亮。
同一时刻,火车厢里空气浑浊,呼噜声此起彼伏。众人都睡着了,程遥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把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新鲜的风吹了进来。远处是黎黑的田野和树影,飞驰倒退着,只有一轮巨大的明月始终如影随形。
程遥遥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
……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晨光熹微,苏州城的白墙黛瓦shi漉漉地浮现在雾气中。一道石阶蜿蜒着通向河中,石缝里冒出绿茸茸的青草。
于妈妈挽着袖子,蹲在台阶下洗衣服。她圆胖的胳膊被水浸泡得红通通,抓着木棒捶打着衣物。皂角泡沫和着污水被捶打出来,她熟练地把衣服往河水里涮了涮,提起来重新捶打一番。
“于妈妈!于妈妈!”一阵莺啼般欢快的嗓音响起,穿蓝衫黑裙的姑娘拾阶而下,乌黑的麻花辫在背上欢快地甩动。
她手里举着一个信封:“我被上海女子学校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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