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倚坐在榻上。
膝头上,是一本刚从千里之外送到的新账本,她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纸张轻响声中,新露快步走到了跟前,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栖迟手指一停,诧异抬头,问:「人如何了?」
是在问罗小义。
新露说他竟被用了军棍。
「不知如何,人还在前面,我只听了些动静就赶紧来告诉家主了。」
新露哪里见识过这等军中阵仗,只不过悄悄去听了听,只听到罗小义惨嚎了几声,便被吓白了脸,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栖迟坐直身,合上手中账本,蹙着眉想:应当是钱的事叫那男人发现了。
她倒是不在意被他发现,可这么快就叫他发现了,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难怪之前罗小义说他不好糊弄。
她点个头,意思是知道了,又朝外指了一下,示意新露继续去打听情形。
新露退出去了。
栖迟手指捏着账本,也没心思翻了。
想起罗小义,既无奈又好笑。
他这么傻做什么,真揭穿了就直说好了,何苦挨那一顿皮rou之苦。
正想着对策,忽感门前灯影一暗。
她以为是新露去而复返,抬起眼,看到的却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伏廷一手往上一挑,顶住半搭的垂帘,低头进了门。
而后,他站直了,看过来。
栖迟悄悄将手里账本塞进身后的垫子里。
朝他身上看一眼,他长身挺直,一双眼黑沉锐利。
她手指不自觉地捏住衣摆,心思动一下,抢先开口说:「听说你打小义了?」
伏廷盯着她,心里冷笑一声,心道这女人,倒像是要先追究他的事了。
他抿一下嘴,说:「他已招了。」
栖迟两眼一动,心说果然。
从他进门时她就料到他是知道了。
毕竟是凭本事做到大都护的人,怎么可能是一根直肠子。
她又悄悄看一眼伏廷,心想这男人果然是个烈的,就这么点事情,至于动军棍么。
故意不再看他,她转过头去,拿了案上的茶具,慢条斯理地摆弄煎茶。
伏廷看她一幅端坐无事的模样,便又想起刚被他整治了一通的罗小义。
其实罗小义起初幷不肯招,被按着用了一顿军棍也紧咬牙关,死活不肯鬆口说是谁出的钱。
最后是他发话说兄弟没得做了,才终于逼出了实话。
罗小义趴在那儿嘶着痛喊:除了嫂嫂还能有谁?他就没见过别家像他嫂嫂那么有钱的人了。
栖迟手里夹出了块茶饼,放去炉上。
伏廷看见那茶饼,犹如细筛水淀的泥膏般光滑水润,是上品中的上品。再看那副茶具,每一样都是Jing细琢磨出的。
他不喜欢喝茶,嫌煎茶费事,一碗凉水就能对付。
只是愈发知道了,光是她手里这点寻常事物,也是千金万金的东西。
眼睛扫了一圈这屋子里的装点用器,最后落到女人身上。
别说罗小义,就是他自己,也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女人。
他眼盯牢了她,问:「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先是这府邸里Jing贵的用器,每日的用度,如今,竟然能补一笔军饷的空缺。
他想起来了,还有他的伤,那药。
脸越发綳紧了。
栖迟停了手,不看他,轻声回:「我的私钱,你也要问么?」
伏廷闭紧了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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