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夜市哄闹,许多年轻人也未曾离乡,在县中打工。烧烤摊火气十足,醉了的汉子提酒出门,吭楞哐啷,土瓷撞出清脆声响。
伍桐咔咔摁下快门,将姚景观察每一个家乡旧人旧物的情境拍下。
姚景给伍桐打包了烧烤土豆,一路喂她,又把她带进坑洼路边小小的服装店。两人胡乱搭配,走秀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皮裙好像孙悟空。”姚景作势还抬了tun,手曲成弯角置在额间,活灵活现。
“猴哥,那我是什么。”
姚景将视线投去,看见女孩扎了斜丸子头,撇了厚厚的斜刘海,艳粉色涂鸦针织裙裹着窈窕曲线,一条细丝挂在脖间,露出姣好肩颈。底下一条喇叭裤,摩登极了。
他马上抓起一一副墨镜戴上,拿来一件阔西装披了,将老式遥控器装作大哥大置在耳边:“做乜嘢——咦,靓女,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啊。”
女孩却提起相机,歪了身子对他咔咔一通拍,狡黠笑道:“你帮我做作业,我自是愿意的。”
她一摊手,便问他讨要:“拿来啦。”
姚景眼中笑意快溢出来,只觉她所在之处,与构成的朝朝暮暮,便如电影一般。他问:“什么?”
伍桐摸向他皮裙后:“船票、银行卡、存折,老婆本存着给别人哦。”
她演得尽兴,姚景心头温热,顺手便提起裙子,自底下裤袋中捞出皮夹给他。
边上一位穿着彩色民族服饰的妈妈,指着姚景对儿子说:“幺宝,以后不要学他穿裙子。”
小朋友手拿长木棍,也穿白衣蓝褂衫,头戴红巾彩帽:“我紫道,那死女孩子窜咧。”
伍桐与姚景相视一笑。她将皮夹顺过来,打算装模作样真检查一通。口中喃喃:“这个年代还真有人用皮夹啊!”
打开来,目光顿住。
皮夹左侧的透明袋中,有一张老照片。模糊影像一看便是老手机所拍,青涩的女孩撩起刘海,睁着一双大眼睛,怼在镜头前。脸上的痘痘都能数清楚。
照片大约是两寸大小,角边用圆珠笔写着日期,已是四年之前了。
伍桐都没及时认出,这是她发在s上的照片。所以一时无法厘清,少年是自那里寻来,而后藏在皮夹中这么久。
手中皮夹却很快被姚景夺走,他动了动唇,似要辩解什么。伍桐微妙地感觉到他内在情绪低落几分,便装作没在意的样子,哈哈一笑,问:“刚才的母子穿的是哪族的衣服?”
“白族。”
伍桐心中一动,才问出了她从没想过问题:“那你是什么族的?”
姚景已整理好身上装束,脸凑近她,弯唇笑了笑:“我也是白族呀。”
“?”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伍桐大惊。
“不是什么特殊身份,也没有刻意提及。何况我家偏僻,我很少接触族里活动,也没有什么意识。我们也基本汉化了。”姚景今日偶尔提家,可到现在伍桐也不知他到底家在何方。
他又解释:“这边白族人少,和大理那边相差很多。”
“路上好像很多人穿着这种衣服,今天是有什么节日吗?”伍桐好奇。
姚景才恍然:“大约是夏末的火把节,还未结束。”
他瞥见旁边货架之上高高挂起的红白裙裤,扬起笑:“要不要去跳围火舞?”
两人一路狂奔,衣袂飞扬,呼呼缠在一起。
广场中央人乌泱泱,围在三簇巨火边上,垒木高耸如厦,火焰滔天,熊熊燃明,炙烤着夏末本不算凉的空气,将人心也烧得无一丝寒冷。
欢喜的民族乐伴着高山歌喉,火光照亮每一个人的脸。
“让一让,谢谢!”姚景势如破竹,带着伍桐往前。
她怕走散,只敢紧紧攥着他的手,也被他牢牢攥着。眼中只有一团飞扬火光,和姚景的背影,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待两人挤到最前面,便见火木边上,浩浩荡荡一个大圈,穿着白族服饰的人们手牵着手,像火把簇拥而去,又花开一般散来。
他们刚才在店里已换了衣服,姚景穿着蓝白扎染马褂,抹额头巾一缕白樱穗荡着。他侧脸被火光照亮,眸中有铿锵有力的意志,伍桐才读懂,这是自由的意志。
“异乡的姑娘,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姚景目光灼灼,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朝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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