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不过嘀咕一句,却被他如此一通训斥,脸上已是有些挂不住,冷声道:“你以为只有你懂得兄弟情深,我就是心胸狭隘你没瞧到今早就来家中的一伙军士,自称是你二弟部曲,他年纪轻轻,就已是声名在外,自有人来投奔。你呢,堂堂卫家长子,理应担起家族重责,这些年只知闭门研习儒玄,九品官人法都未入品,若是父亲有什么事,卫氏士族地位不保,别说高官厚禄日后与你们无关,现有的田产宅院都要被人夺了去。”
卫进脸色平静,道:“明年的雅集定品我会参加。”
刘氏眼睛一亮,随即又轻轻哼了一声,“别说我老是逼你,若是定品女郎能去,我又何必求你,我自去雅集擢选。”
卫进知道妻子心高气傲,在闺阁中就极为出色,自嫁给他后,却因他迟迟没有定品,倒让她也跟着脸上无光了。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女中丈夫,若是女郎有品,我是娶了个一品回来。”
刘氏脸红,啐了他一口。
因卫姌要带着杨氏去求医,府中奴仆这几日都在收拾行装。快到仲冬,天气忽然就冷了起来。朔风扫瓦,簌簌生寒。
卫姌换上冬衣,不复秋衫大袖飘飘之洒脱,她有些畏冷,以往每年入冬手脚冰冷,房内总比他人要多用些炭火。
惠娘一边收拾一边担心,由江夏至罗浮山,千里路途,紧赶路算着来回也需要小两月,路上不比家中舒适,又是寒冬在外,她担心女郎受苦。
卫姌笑着安慰她,“如今我是郎君了,不怕苦,再说不是还有你陪着。”
仆从将杨氏卫姌的东西整理完毕,足有两车,卫姌觉得不妥,要惠娘再缩减一些。正商讨着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时,乐氏派人来找她过去。
卫姌走进卫府庭院,只听到远远传来呼喝声,动静不小,似乎有好些人在喧哗。
仆从给她解释:“那是钊郎君的部曲,前几日刚到府中,钊郎君早起习武,便将他们全叫上Cao练。”
卫府以前安静宽阔,听的最多的是卫胜读书声或是挨揍声,如今卫进卫钊全都回家,女眷仆从满满当当一群人,倒让偌大一个卫府也显得局促起来。
卫姌穿过正院正要往后面去,旁边一条偏门小路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急又快。
卫姌和仆从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卫钊从路那头走来,穿着武士劲装,单一层松阔的裤腿,束着绑腿,蜂腰长腿,更显得人挺拔高大,他单手提着一把短刀,穿着单薄,身上却冒着汗,浑身热气腾腾,正垂头和随从在说着什么。
日光照在他手中锋刃上,折射的光在卫姌脸上一晃,耀目如同雪光,她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卫钊也见着了人,脚步定住。
卫姌身侧的仆从在卫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刀剑这类东西,对上卫钊的目光,腿都有些发软,喊了一声郎君。
卫姌唤:“二哥。”
卫钊“嗯”的略点了点头,见她穿的厚实,多看了一眼,带着人很快走了。
卫姌感觉卫钊今日似乎有些冷淡,转念一想,卫钊如今已是建武将军,兴许和她这样未成年的小郎君是无话可谈。
卫钊大步离开,跟随在旁的蒋蛰却忍不住频频回头。蒋蛰是梁州人,父母死的早,家中资产被族人侵占,他胡混着长大,因好勇斗狠又颇有义气,成了个游侠儿,和卫钊遇上的时候正巧碰上李氏遗后作乱,蒋蛰帮着出了力,事后他对卫钊为人和手段十分佩服,主动来投奔。
蒋蛰虽没读过什么书,字也识得不多,但他心里很清楚,像他这样的出身,能抓住的机会就得好好把握,不然一直胡混下去,不定哪天年纪大了就会猝死在路边,无人收殓。
他进得卫府,所见所闻都与过去不同,因此是样样好奇,刚才见到卫姌,不由惊叹。
“那就是琮小郎君吧难怪县上的人说他是仙童托生。”蒋蛰开口道。
“以讹传讹之言,以后不要再提,”卫钊道,意识到语气稍重,他顿了顿,又道,“玉度还小,不可让这些虚言赞语养骄了性子。”
蒋蛰半懂不懂地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像琮小郎君那样的,便是骄矜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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