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越来越响,涂然的话却越来越少。
最后,她彻底安静下来,却是?一动不动,盯着墓碑。
空气都快死?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沁了雨水般的凉,“我以为来到?这里,我至少会?为她哭一下。”她自嘲似地笑,“但真的就……哭不出?来。”
心脏就像是?破了一个洞的气球,情绪源源不断地往内填塞,却永远也到?不了能够爆炸发泄的临界点?,也永远都痛苦。
暴雨之下,涂然双目无神地望着冲刷着墓碑的雨水浊流,讷讷地问:“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冷血动物啊?”
陈彻换了只手?撑伞,腾出?与她靠近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别这么说自己,你只是?暂时?在生病,就像是?感冒发烧,很快就会?好?的。”
“我好?不了!”涂然忽然变得很激动,抗拒地推开他的手?,往后退到?黑色的伞外,大雨立刻迎头砸下,冰凉落了一脸,她近乎魔怔一般否认,“你别骗我了,我好?不了!”
“涂然!”
陈彻于心不忍地唤她,想把她几近崩溃的情绪拽回来,同?时?立刻上?前一步,把伞举过她头顶,重新挡住大雨,涂然却自暴自弃地想要推开。
就在两人差点?要起争执时?,滂沱的大雨中,骤然传来一声着急的呼喊,像是?在喊谁的名字,紧接着,是?女人惊慌失措的求救。
两人同?时?朝那边看过去,是?之前路过的同?样来这边祭拜亲人的一对母子,方才站在墓碑前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此刻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年轻女人的伞扔到?了一边,跪在男孩面前无措呼救。
几乎是?想都没想,陈彻把伞塞给?涂然,丢下一句“喊救护车”,就立刻朝那边跑过去。
涂然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见他冒雨跑到?那边,跪在男孩身旁,拍他的肩膀,探查他的呼吸。
现在不是?傻愣着的时?候,涂然猛地回过神,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平日闭着眼睛都能解开屏锁的手?机,这个关?键时?候,偏偏两只手?都不听?使唤地在发抖。
倾盆的暴雨,浑浊的水洼,破碎的天空,失去声音的心脏,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的画面,像电影的预告片,一帧又一帧飞快在脑海里闪过。
又有人要死?了,又有人要死?了,又有人要死?了!好?像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怪在她脑子里时?而痛哭,时?而癫狂大笑,再度目睹有人死?去的恐慌和想要救人的急迫,两种情感几乎要将她撕扯成两半。
涂然索性?丢了手?里的伞,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行镇定下来,终于把急救电话拨出?去。
另一边,倾盆的雨水往下倒,将陈彻的头发衣服都淋得shi透,但他顾不上?这些,一面摆正男孩的体位,一面冲慌张得不能自已的年轻女人喊:“别哭了!过来帮他挡雨!”
女人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把伞捡回来撑着,防止雨水呛入男孩的呼吸道。
陈彻跪在男孩右侧,用?手?指探查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搏动。他立刻解开男孩的上?衣和裤带,扣子被拽掉也不管,暴露出?胸口,手?指丈量位置,两手?交叠,给?男孩做心肺复苏。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滑下,或许是?雨,或许是?汗,高频的按压让手?臂的肌rou变酸麻,他的呼吸变得紊乱,但手?下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打完急救电话后,涂然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盯着那边,双手?都攥着拳,浑身都在战栗,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雨落了一脸,钻进衣领,冰冷的温度爬上?她后背。
直到?仰倒在地上?的男孩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撑着伞的年轻女人不可置信又喜悦地捂住嘴。
跪在地上?的少年,浑身都脱力般坐在了shi透的地上?,指尖微颤,胸廓起伏很大。
涂然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救回来了……
陈彻他……把人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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