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面穿堂风一阵又一阵,萧让好不容易生的火眼看着又要熄灭。
冯菁裹着他捡来的毯子蜷缩在观音像下,抬头望那观音,油漆斑驳的脸上仍万年不变的可笑的悲天悯人。
毯子不知道被多少来来往往的乞丐盖过,稍微动一下就传来阵阵恶臭。
冯菁思来想去,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回京城。她不相信端贤会如此对她,完全不相信。
“不行。”萧让拒绝的干脆利落,“我不能进京师,就算冒险过去,若真是小成王的意思,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这人自称曾是殿司制使,原本负责训练士兵,后来奉命押运粮草。没想到在河上遇到了风浪,船被打翻,粮草也丢了七七八八。两个管事的半夜偷偷商量要把责任全推卸到他身上,正巧被他偷听到,一气之下杀了两人,四处流亡起来。
起初冯菁一句话都不肯说,萧让以为她是哑巴。经脉尽断、武功全废,还是哑巴,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泛滥。趁着月黑风高,他跑去村子里绑架了一个郎中给她接上折断的四肢,好歹算是能拄着拐杖凑合走路。毕竟她一个大姑娘,他总是抱她来来回回的也不像话。
自从能走路后,冯菁就试着潜引内息,试图行功。可一切都是徒劳,真气无法贯注,强行催动不免呕出大口鲜血。她的手脚和身体仍有着动武的记忆,却失去了动武的能力。
她苦笑,二十年的勤修苦练,当真化为乌有了吗?
萧让自以为生下来便是铁石心肠,可看到她绝望的挣扎也忍不住唏嘘。
折腾了半月后,冯菁瘦的不成人形,却始终接受不了自己居然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萧让抱着胳膊劝道:“你就别白费功夫了。这世上没人能把断掉的经脉接回去,失去内功辅助你那几招跟小孩过家家没差别。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
冯菁只当没听见,捡起拐杖,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萧让赶紧冲过去拦住她。
“滚开。”冯菁声音嘶哑的说。
“你会说话!?”萧让大吃一惊,紧接着怒道:“那你还看我比划这么多天,耍猴很好玩吗!?”
冯菁绕开他,蹒跚着行至河边。
河水里倒映着一个陌生的人影。
原来她的噩运远远没有结束。失去内力后,易骨术迅速反噬,已经完全改变了她的样貌。她发疯了一样用手搅动河水,失声尖叫。
萧让把她从河里捞回去,又多嘴劝道:“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倒霉,你看开些罢。”
冯菁不理他。
萧让不耐烦的炸毛道:“要不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虽是个浪人,但也有些道上的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
冯菁沉默数日后,终于肯说出事情的经过,但刻意没有提她和端贤之间的私情。
萧让本就厌恶权贵,听完她的遭遇更是义愤填膺。
“他们那些人仗着自己权势滔天,做尽恶贯满盈之事。我呸!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不是这样的人。“冯菁站起来辩驳。
萧让啐了一口在地上,怒其不争道:“你有没有脸?人家弄死你像弄死一条狗一样,你还摇着尾巴替他说话。这世上当真有当奴才上瘾的人。你觉得自己挺忠诚?是你主子的左膀右臂?狗屁吧!你充其量也就算个趁手的工具,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
但冯菁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现在的人生字典里就只有“去京城”叁个字,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去。端贤这人萧让不了解,可她自己知道他待她如何,她完全可以拿命打赌,十里亭一定不是他本人授意。
萧让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执念,冷笑着说:“行,要送死你自己去,别带上我。”
叁日后,京城双安门。
大理寺卿苏敏站在门内大街,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来往行人。
冯菁和萧让扮做年迈的夫妇,互相搀扶着缓慢行走。
“等等。”苏敏突然叫住他们。“这么晚进城做什么?”
“媳妇病了,俺们上京瞧大夫。”萧让赔笑道。
“抬头。”苏敏命令道。
冯菁双脚发软,有些站不住,强忍不适赶紧说:“叁郎,不成咱们等明早,别让官爷们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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