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祭殿 - 53瀀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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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膳完毕,陌凉安静地擦着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席上的几个人。心想着禹家人莫不是有什麽「食不言」的规矩,饭厅内仅在她进来时有短暂几句对话外,除此之外,便只有碗筷清脆的碰撞声响,皆无寒暄。

    见陌凉用完膳,北方葵月放下手中瓷碗,温婉笑道:「我先回房更衣了。凉儿,稍作歇息後,让寒熙带你来我房中吧。」

    陌凉轻轻点头应承,目送北方葵月离去。

    北方葵月离开饭厅後,禹容安亦起身道:「你们年轻人聊吧,寒堙随我来。」想来是要同禹寒堙聊聊去煦都这段时日的事。

    禹寒堙正yu跟上,禹容安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脚下一顿,侧过脸去看禹寒朝,叮嘱了一句:「寒朝,莫要再逞口舌之快。」禹寒朝有些愤懑地撇开脸:「知道了。」

    然而待禹容安和禹寒堙离去後,禹寒朝仍是忍不住道:「分明是祸害,这次回来还带了另一个麻烦,这不是存心拉禹家陪葬吗?」

    坐在禹寒朝身边的男子神se不赞同地道:「寒朝,别这样。阿爹才刚说过要你少说话,这便忘了?」

    禹寒朝瞪向禹寒熙,声音更大了些:「许他连个商量都没有,却不许我说?我偏要说,反正无论我说什麽,他都没有表情也不会回话,像个si人似的,我何苦累自己憋心里不痛快!」

    「二哥!」禹宁恩蹙着眉,喊了声。

    禹寒朝道:「喊什麽喊?你又要帮他说话?也不看他哪次领情?在他眼里只怕根本瞧不上咱们家!」说罢,回头看见禹寒熙已迳自朝着门外走去,禹寒朝心底更是不悦,不罢休地追了上去,一手抓住禹寒熙的肩膀:「说你呢!你总是这般不回话到底是什麽意思?反正我们家的人你一个也瞧不上,说的话你索x就装作全听不见,是吧?」

    禹寒熙侧着脸看向抓住自己肩膀的手,面se淡然。一时间两人僵持着,一个不愿放,一个则似乎无意挣脱。

    方才坐在禹寒朝身边的男子再次开口,这次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寒朝!」

    禹寒朝反怒道:「禹寒泽!你别忘了,晨之殿殿主本该是由你这个禹家长子出任,却平白给了他一个外人!他是什麽人,我们都心知肚明!若不是阿娘执意保他,若不是阿爹维护阿娘,你以为他这三年能过得这般惬意?在禹家吃好睡好,甚至当上了一殿之主。别人都夸他年少有为,嘲笑你禹寒泽b不过他!」说着,禹寒朝怒极反笑:「是!你们宽宏大量!就我计较了是吧?你们也不想想,若他被揭穿身分,我们禹家要背的是什麽样的罪名?!我们担得起吗?而现在,他不带商量半句,又把麻烦带回禹家,你们考虑他,他考虑过我们吗?」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逐渐加重,禹寒熙仍旧岿然不动。

    禹宁恩急道:「二哥!小嫂嫂还在呢!你别说了!」

    禹寒朝显然是憋了方才哪一会,现在不吐不快,冷冷地道:「她在又如何?我说的那个带回来的麻烦就是她!她──呃!」

    「寒朝!」、「二哥!」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伴随着碗盘框啷散落一地的碎响。

    再看向禹寒熙肩上已经没了禁锢,禹寒朝则跌坐在一旁,周身尽是被撞得歪倒的桌椅和摔碎的碗盘。

    禹寒朝黑着脸咬牙道:「闻人挽熙!」

    没有回话,禹寒熙收回手,浅紫的残辉缭绕着手掌须臾消散,不再理会禹寒朝,转过身就走出饭厅。陌凉随後向着饭厅内的几人行了一礼,快步跟上。

    陌凉跟在禹寒熙身後,小脸难掩愁容。本来还想着要劝一劝禹寒熙和禹寒堙间的心结,未料还没等到合适劝说的时机,禹寒熙又和禹寒朝闹得不愉快,还动了手。眼前禹寒熙的心情y晴不定,以至於她只敢不远不近的跟着禹寒熙走,一时不敢上前搭话。

    看刚刚饭厅内几人各个一脸惊吓的模样,就连被一下打飞的禹寒朝,怒气之下都有些许错愕,想必是对禹寒熙突然动手,皆始料未及。再从禹寒熙刚才的反应来看,像是习以为常,充耳不闻,任由禹寒朝怎麽说,估计以前也从未对禹寒朝的挑衅言语有任何反应。今天一反常态的动手,不怪刚才饭厅内几人如此仓卒惊讶。

    然而,禹寒朝哪里能咽下这口气。缓过神後,任谁也拦不住,怒气冲冲地追出,脚下疾步,很快便追上禹寒熙,迳直越过陌凉,拽住禹寒熙往回拉,掌心灵力凝聚,待禹寒熙转身的一瞬,狠狠打在禹寒熙x口上。

    禹寒熙没有半分躲闪,直接就被这一击打了出去,重摔在地,却愣是一声未吭,只须臾便撑起身子缓缓爬起。

    禹寒朝还想再上前,一个娇小的身影倏然挡在了他和禹寒熙之间。他目光微垂,看清了挡在眼前的少nv正是陌凉,稍压下怒气,冷着脸道:「让开。」

    陌凉昂着脑袋和禹寒朝对视,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退缩地道:「他刚才那一下并未真的伤到你,你为何却要这般下重手。」

    禹寒朝眯了眯眸道:「你以为这是你陌家?凭你是个什麽东西,岂敢在这里同我说教?」说罢,禹寒朝伸手便将陌凉推开,力道不算小。陌凉被这一推,猛地往一旁摔倒,好在禹宁恩即时上前拉住她,否则只怕就要摔下檐廊。

    禹寒朝气势汹汹,只怕是今天没跟禹寒熙大g一架,绝不会作罢。从饭厅跟出来的禹家大哥禹寒泽和另一名男子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禹寒朝,禹寒泽在左边喊着:「二弟快住手」,右边的男子则是尽所能地好言相劝道:「二哥!二哥!六弟刚才那一下确实没伤到你,你冷静点!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奈何禹寒朝正窝火,听了劝解的话,反而更怒道:「谁跟他是一家人!撒手!」

    一时间,禹家三个兄弟挤在檐廊上乱作一团,禹宁恩在一旁急得跳脚,一边拉着一旁nv子的衣袖想让nv子去劝劝,禹宁恩伸手拉的nv子,姿容秀美而端庄,估计便是禹家大姐,禹宁柔。然而禹宁柔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管不了。

    禹寒熙甫站稳身子,从容拍去衣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被架住而气急败坏的禹寒朝,而後不发一语地走上前拉过一旁站着的陌凉就走。

    好在禹寒朝打了禹寒熙那一下,怎麽也该算扯平了,又被两个人架着一顿闹腾,多少有些气消,总算是没再追上来。陌凉就这麽被禹寒熙拉着走了一段,直走到禹宅的一处院落内才停下。

    陌凉略迟疑後,仍是问道:「你二哥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禹寒熙淡淡看了陌凉一眼,没有答话。陌凉总觉得回到禹家後的禹寒熙,似乎要b起初见时更为清冷,见禹寒熙半晌不说话,陌凉亦不由得有些窘蹴地缩了缩脖子,将视线从禹寒熙身上移开。正想着果然还是不该多问,禹寒熙便开口道:「若是你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或妹妹,你会喜欢他吗?」

    陌凉重新将目光移回禹寒熙身上道:「要是长像你这样好看,我肯定喜欢他!」

    禹寒熙的神se稍稍和缓,看着陌凉摇了摇头道:「不该问你。」

    陌凉不服气道:「怎麽就不该问我了?」说着,微鼓起脸颊,故作闹别扭貌。其实陌凉是知道禹寒熙为什麽问这一句话的。

    禹寒熙和禹家毫无血缘关系,北方葵月许是出於和故人的情分才保下了禹寒熙,但北方葵月、禹家和故人皆有各自的立场,就禹家的角度而言,留下禹寒熙属实是一大隐患。如禹寒朝所言,禹家担不起被揭穿的罪名,一旦被揭穿,不仅禹家不保,土灵力一脉也恐怕被株连。禹容安ai重妻子,故而留下禹寒熙,只怕当时心中也多有踌躇,惴惴不安。

    所以陌凉并非不能理解禹寒朝的态度。禹寒熙想必更是明白,所以即便禹寒朝对他动手,下手还不轻,他也不躲闪、不吭声。一方面是寄人篱下理应谦顺,另一方面想来也是不愿让北方葵月为难。陌凉想着,不由得心疼起禹寒熙,忍不住嘟哝了句:「不喜欢大不了不相处就是,何苦这样咄咄b人?」

    禹寒熙敛眸道:「如他所言,我的确非善类。三年前,尚且保不住闻人氏满门,如今还要累他们为我战战兢兢。」历经皑北那一夜,睡不安稳,又连着赶路,一路上还需时刻戒备,禹寒熙不免有些jg神疲惫。

    jg神疲惫之下,有些话便忍不住吐露。

    陌凉讷然看着禹寒熙,一时无话。

    半晌,禹寒熙接着道:「不过即便他所言非虚,有些话仍是不该说。刚才在饭厅,吓着你了?」

    陌凉摇头。然而,禹寒熙岂会看不出陌凉方才神se里的惊惧。确实他从来不曾如今天这般对禹寒朝动手,方才动手多少是有点冲动,兴许是太累了,当下没想得太多,脑袋直觉认为直接动手是最快制止禹寒朝的方式。不过也因为如此,挨了禹寒朝那一下打在x口,现下多少清醒了些许。

    禹寒熙抬手0了0陌凉的脸颊,淡声道:「你的事,他们都知道,但也仅止於他们,即便是在禹家,仍须小心耳目,这是为你的安全。」

    陌凉撇了撇嘴道:「我不害怕危险的,若我能学会怎麽控制灵力,我就能帮你。我说过要护你的,可却是你一直在护着我。」

    禹寒熙眼眸微弯,笑道:「乖,你还小。」陌凉昂起小脸看他:「我不小,我已经十七了。」

    两人的低声话语,全被居於院落一旁房中的北方葵月听得一清二楚。北方葵月眼底含笑地透过窗棂间的缝隙,看着院落内的两人言笑晏晏,面露慈蔼,却又倏忽忧伤。

    北方葵月自然也听见了禹寒熙前面所言。这三年,她一直明白这孩子心里有芥蒂,也清楚这芥蒂难以轻易消除,所以她从不过问他任何事,也从不以娘亲自居,只是默默作为依靠,并全然地给予信任,却忽略了应当去调解禹寒熙和禹家其他兄弟姊妹间的关系。

    不过说起来,禹家的几个孩子都还算宽容,原也不必要她c心太多。唯有禹寒朝那刀子嘴的坏脾气,属实让她这个为娘的也甚是困惑,怎麽老大跟在其之後的三个兄弟x子都不差,偏偏只他一个x子不好。若论教养,她和禹容安从来不曾在孩子面前恶言恶语,禹家风气更是一向平和,实在不知这孩子的x子是随了谁。想当年怀二胎的时候,她的x情确是因为身子上不适而有些焦躁,但也总不至於因为一点焦躁就诞出了这麽一个小爆脾气。

    北方葵月如是思量须臾,复轻轻叹息,却并未起身,只是静静等待着院落内的两人自己来敲门。

    片刻後,门板传来响声。门外,禹寒熙不冷不热地喊了声:「葵姨。」

    禹寒熙初见北方葵月时,毕竟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少年了,要他改口唤她阿娘,实是为难。禹寒熙甚少在外人面前喊她,北方葵月也并不介意称呼上的小事,是而禹寒熙一直都是唤她「葵姨」。

    其实「葵姨」已经算是亲近的称呼了,倘若是「北方前辈」这样的称呼,那才真正是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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