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面包车里,都琦胳膊肘搭在窗框上,两只大眼睛贼兮兮地绕着不远处的学校大门打转,后座的常河则是叉着两条腿盯着椅背发呆。
冬天里的北方小城,冷起来是真的要命。都琦靠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冻得厉害,遂收回手臂摇上车窗,边往手心呵气边嘟嘟囔囔地跟常河搭话。
“哎,哥,你说咱们直接来硬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常河正沉浸在神游之中,没听清他说什么,只下意识地回了声“啊?”。
都琦以为他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于是继续絮叨起自己的想法:“延哥要是就想吃口新鲜的嫩rou,那搞也就搞了;但他不是想跟人家谈恋爱么?上来就来强的,人家小姑娘肯定不能乐意啊,以后估计还有得闹。”
“噢……”
“所以啊,我琢磨着,要不咱俩做个局怎么样?”
“嗯……嗯?”神游一圈回来,常河这次听清了都琦的话,随即迷惑道:“什么局?”
“英雄救美啊!”见对方有来有往地回了他的话,都琦马上兴奋起来,转过身子连说带比划:“咱俩假装不认识延哥,把那小姑娘绑走之后先可劲吓唬她一顿,然后等她害怕得不行的时候再通知延哥出场救她,这么一来一回——”说着,他啪地一拍双手:“不就成了?”
常河看傻子似的看他:“人家又不是没见过咱俩,怎么装不认识延哥?”
“呃……”都琦愣了一下,挠挠下巴,片刻后眼珠子又亮起来:“咱给脸蒙起来不就行了?说话声音也压低点。这黑灯瞎火的,她指定认不出来!”
常河没说话,心里依旧认为这是个馊主意。他跟都琦认识也挺久了,知道这小子大智慧没有,净会耍些小聪明,虽然有时候挺管用,但弄巧成拙的次数也不算少。
“那英雄救美之后,她要是还不乐意呢?”
“啊?那也太不识抬举了吧!”都琦皱起眉毛,“不然我先上金沙问丽姐要点春药什么的给她灌下去,这样等延哥一来,药效发作,弄不好不用延哥主动,她自己就扑上去了!”
“拉倒吧,别瞎作了。”
常河从兜里掏出烟来,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余光一瞟,瞥见一个穿着白羽绒服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于是立刻猛地拍了下都琦的脑袋,急声道:“还在这废话呢!人都快走远了!”
都琦马上反应过来,急哄哄地一踩油门,把车直开到那女学生身前,然后推开车门跳下车,嬉皮笑脸地说:
“妹妹,这么晚才放学啊?真够辛苦的。”
高若茗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找我有事吗?”
不等都琦回话,车门咔拉一响,常河也从车上跳下来,二话不说直接捂住女孩的嘴,箍着她的腰把她往车里拖。
“唔唔!唔!”
女孩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常河人高马大,胳膊快有她两个粗,饶是她使出吃nai的力气也撼动不了分毫,没几秒钟就被硬塞进了车厢里。
都琦一见得手,立刻重新跳上驾驶座,车门一关趁着夜色飞驰而去。
一上车,常河就松开了捂着女孩嘴巴的手,单是坐在一旁虎视眈眈。而那女孩——高若茗,眼见着自己逃无可逃,倒也不挣扎了,先是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刘海,随后一抬下巴,抱起双臂斜眼看向常河。
“你们俩是邱大延的跟班吧?怎么,他老人家终于装不下去了,打算跟我来强的?”
常河被她问得噎住,一时没能答上话。他没想到这女孩脑子竟然转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露怯,反倒是自己落了下风。
不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忽然一皱眉,手背掩住鼻子,万分嫌恶地说:“离我远点,你身上有股味儿,难闻死了。”
“啊?”常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想起自己明明昨天刚洗过澡,再怎么的也不能这么快就臭了啊。
都琦在前面边开车边坏笑,“嘿嘿,不懂了吧?这叫男人味!一会儿上了延哥的床,你可有的享受了。”
高若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回嘴道:“对,你懂。看来你没少上男人的床啊,被伺候得回味无穷了?”
都琦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半天才低声嘟哝了一句“不跟你个小娘们儿一般见识”。常河则是暗暗叹了口气,向后靠坐到椅背上,转头望向黑咕隆咚的窗外。
说实在话,他是真心不想替邱大延干这缺德事。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鸟,读书的时候就劣迹斑斑,混社会以后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儿更是没少做,可是至少,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底线,觉得一个大男人,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干那种混账事,未免有点过于下作了。
而且,女孩身上那股带点小清高的气质,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乔思思,于是心里愈发地别扭起来,简直巴不得车子翻到沟里去,这样就有充分的借口把她放跑了。
然而都琦的车开得很稳,高若茗也没有打算冒险跳车的意思。一路上,她始终不发一言地侧身静静靠在车座里,表情很是平静,仿佛身边两个男人只是要送她回家。
不多时,车子开到一处洗浴中心,门口招牌上“金沙”两个大字流光溢彩,闪得妖娆。
停好车,都琦回头看了后面俩人一眼,率先跳下车来。常河强行忍住了叹气的冲动,推开车门,半扶半拽地把高若茗也从车里弄了下来。由于这一路她都挺配合,所以先前预备的绳子胶带什么的都没派上用场,但这会儿眼见着要把人带到邱大延的床上去,如果不上点保险,保不齐待会儿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这样想着,常河从座位底下掏出一卷粗麻绳,绑住了高若茗的双手,然后朝都琦一摆头:“走吧。”
都琦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及至走到金沙门口,他忽然心头一跳,脑袋里莫名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停下脚步,他左右看了看,转身跟常河咬耳朵:“哥,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啊?里面咋这么安静呢?大强他们哪去了?”
常河心里正烦着,以为他又开始犯毛病了,因此连理都没理,直接越过他带着高若茗往大厅里走。
大厅里果然是比平常安静许多,不仅没有客人,也不见服务员的身影。常河疑惑地往前走着,抬眼看见按摩部的领班丽姐正站在柜台里,冲他一个劲儿地眨眼睛。
“丽姐,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
话音未落,从玉石屏风两侧忽然钻出数个大汉,个个都是生面孔,且面目不善,来势汹汹。
常河愣在原地,心里猛然一紧,危机感涌上心头。与此同时,落在他们身后几步的都琦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脚底仿佛抹了油似的,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大门外。
大汉们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溜得这么快,愣过一秒后立刻分出几人拔腿追上去,剩下的则是收拢包围圈,将柜台前的两人团团围住,防止逃跑。
这阵仗,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不对了。常河下意识地把高若茗挡在身后,咽了口唾沫,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什么意思啊?有事吗?知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
大汉们没言语,不远处的沙发座那边却传来一阵明显不是很友善的大笑。常河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衬衫的高挑青年正从沙发上站起,一头短发染成了时髦的白金色,脸上还架着副黄澄澄的太阳眼镜。
“哎呀,我还真有点忘了。”青年故意做出思索状,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是谁的地盘来着?嘶,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说着,他抬腿踢了踢蜷缩在他脚边的一团灰扑扑的人影,然后半蹲下身,一把薅住那人的头发,硬是把他从地板上拉了起来,贴着他的脸道:“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地上那人脸上脏乎乎的,全是血水和灰印子,常河一时没能认出来是谁。等到那人被青年拍打着,哆哆嗦嗦地开始口齿不清地求饶,他才猛然发现,那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不是别人,竟是邱大延!
“延哥?!”
常河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那边的青年则是噗噗笑着拍了拍邱大延的脸颊:
“你小弟叫你呢,赶紧打个招呼啊,延哥?”
围在柜台前的大汉们闻言也哄笑起来,常河僵在原地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时,高若茗忽然从他身后挤出来,一抬双手,对最近的那个大汉说:“帮我把绳子解开。”
大汉依言帮她解了绳子,青年也踱步过来,在女孩面前站定,笑眯眯地问:“大小姐,没伤着吧?用不用去医院瞧瞧?”
高若茗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好,没事就好。”青年点了点头,抬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结果发现手上沾了邱大延的血,遂作罢。“你哥在地下停车场等你,你去找他吧,这小子我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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