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也吸了吸鼻子,自行抹一把脸,道:“再喂。”
王凤玉看他一眼,虽然疑心他年幼,也只有他这个半大郎中是活人里最明白仲崇堂伤势的,于是抬手又喂下去一颗。如此往复,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将一包五颗药丸都喂了下去。号脉、喂药,并不是如何费力的事情,初五初六还只是看着,到最后一颗药喂下去四人却都累得脱力一般。
初五颤颤地端起一碗温水,初六站到一旁搭手给他端平,初五一勺一勺喂仲崇堂喝了。
随后四人再也无事可做,只是跌坐在周围,一道盯着仲崇堂。
岸上李合意早就回来了,一开始弯腰看下来,后来也跳下船站到船舱跟前守着。贺均梅远远看见,也从房中出来站到李合意身旁。到天黑时候,焦重望、李合情、沈为富同苏水朝都来了,忽红叶也跟着魏翩跹来了,齐齐站到船头船尾,一艘渔船满满都是人,都殷切地看着船舱里头。
要不是许得升每年都加固一回船身,得让这许多人把小小渔船踩沉了。
仲崇堂始终没能醒来,深夜时候略微挣扎了一阵,手足抖颤,不一会就没有动静了。众人悬着的一颗心高高提起又跌落,一直守到天明再也没什么动静。
“是不是我哪里错了?不该这么用药?”朱律小心地问道。
众人没有一个能答他,这是世上仅此一副的解药,却没人知道究竟能不能解。王凤玉坐在一旁叹气,初五抱着熟睡的初六不便挪动,苏水朝凑到近前,小心地拍了拍朱律,道:“不,不怪你。”
朱律转身趴在他肩上呜呜哀哭起来。
一夜过去,一天也过去了,仲崇堂仍旧那么睡着,仿佛再也不会醒来。苏水朝叫侯府的人先走,魏翩跹把守在初五身边的忽红叶硬提回去了。贺均梅顶着乌黑的眼圈看了仲崇堂一眼,脚步沉沉地走了,仍是回到岸上第三间房子。
焦重望叹口气,跟苏水朝低声商议了几句,也上岸走了。
第三天清早,王凤玉乘船离开,说要去另寻神医。第三天夜里,苏水朝把朱律领走了,临去让初五别灰心,说再想办法。初五送他们上岸,陆续见众人散去心中空荡荡也不知想些什么,从前今后,来来回回,最后模糊地笑起来。
这几天断续飘着的雨到夜间就转大一些,哗啦哗啦地下,一阵风过来一片冷雨浇透,初五醒了醒神,想想仲崇堂又大睡三天,还得再喂他点吃食,别饿坏了。低头进船舱,初六扑出来张手抱到他腰上,一边闷声叫道:“猪锅锅!”
一条胳膊尽力向后伸直,指给他看。
初五一怔抬头,却见仲崇堂坐直身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清楚明白地喊道:“初五。”
初五纵身扑过去紧紧抱住,初六也凑上来一起抱住,两个都呜哩哇啦地乱喊,仲崇堂一时听得乱七八糟,只是一手抬起不住地拍拍他们。初五许久才平复下来,匆匆跟他说了这几日的事,急着问道:“崇堂先生!你好了吗?”
仲崇堂并不答他,只是叫初五对面坐正,自己一手揽着初六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初五有些疑惑,问道:“崇堂先生?”
“哦,”仲崇堂从初六脑袋上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初五,到该走的时候了。”
初五急着要问话,仲崇堂经年没用的一只瘫手竟而抬起来,示意他噤声。另一手仍是落在初六脑袋上,轻轻滑落,搭在他脖颈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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