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就好了啊！带什麽东西。」冬青显得十分开心「你今天没跟家人聚一聚喔？」

    「没有耶！」百合回道。一样的问题要是从别人口中问起，或许会让百合感到冒犯，但是冬青问起却是那样的自然。

    「没关系，明天来我们家聚聚吧！」冬青慢慢的恢复到她原本说话的速度和语调，轻轻柔柔道。

    「好啊！」百合弯下腰把书本拾上，电话里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气声，但似乎都没有想挂电话的打算。

    「你在看什麽书？」冬青先出了声。

    「h佳雯nv士的自传。」

    「好看吗？」

    「好看啊！」百合带点兴奋的说「我挺喜欢她的。」

    「她是做什麽的？」冬青问道。

    「战地记者。」

    「哇唷！好厉害喔！」冬青由衷的赞叹。

    「是啊！」百合轻轻翻着书页「她特别聊到了si亡。」

    「战争的确和si亡很接近。」冬青说「但在东方si亡真的算b较禁忌的话题吧？」

    「对！」百合颇有共鸣的道「所以看她的书才会觉得很bang！毕竟，这是我们唯一能肯定的终点。」百合快速翻着书页，一手夹着手机道「她说：人必须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世界。」

    「从si亡吗？」冬青问。

    「应该是说，从你认定的世界的相反面。」百合答，接着又像是掩盖不住自己的雀跃道「我跟你说，她引用了一个我很喜欢的诗句。」

    「唷？」

    「以se列诗人福林德的我杯」百合像是在玩解谜游戏给暗示般道。

    「我没听过耶！」冬青很诚实的回道，「快念给我听！」

    「他们说我就要si了。」百合清了清喉咙道，冬青在另外一头沉默不语，却能感受得到她的专心「为何我对此一点都不在意？我杯已满。就让它溢出又何妨？」

    过了半晌，冬青才惊呼「哇唷！」

    「如何？」百合才藏不住的得意自己却觉得有点好笑。

    「你笑什麽？」冬青好奇的问。

    「没啊！」百合耸耸肩「只是觉得我们大过年聊这个真的够煞风景的，哈哈。」

    「这首诗让我想到说，」冬青顿了顿像是在好好整理句子「我们的幸福都有一个盘子来盛装，太幸福的话，会害怕幸福从盘子里溢出来。」

    「所以是不要太幸福的意思吗？」百合打趣的问。

    「我想，」冬青轻笑了一声回道「应该是要时时警戒自己的幸福吧！懂得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幸福啊！战战兢兢的捧着盘子啊！呵呵！」

    「所以，你幸福吗？」百合抱住膝盖，顺势的问道。

    「我想我是幸福的。」冬青没有多想便回答了「尽管不是事事如意，但我真的没什麽好抱怨的了。」顿了一会，百合还未回应，冬青便鼓起勇气反问「那你呢？」

    「我？」

    「百合，你幸福吗？」冬青轻声的，呢喃般的问句，百合是可以打马虎眼过去的，只是或许因为冬青，百合沉默哑口。

    「如果……」百合久久吐了两个字「我有个工作，身t也算可以，家人也都平安，生活很稳定……」

    「嗯嗯。」

    「所以，」百合呼了口气「这样说我不幸福也不合理。」

    冬青接着帮百合开头说「只是，」是她的心情也是她的心情。

    「不管寂寞与否，偶尔会想起那个人……」百合说道「而在那个时候，我想盘子是溢不出来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却没有人表示要挂电话。百合盯着夜se，这样的夜晚，知道有个人在电话那头，听得到她的声音，能够说说话，听着无声的空白却也觉得安心。

    「再念一次给我听好吗？」冬青开口要求。

    「嗯？」百合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首诗，」冬青说「我想拿笔记下来。」

    「好啊！」百合张嘴缓慢的一字一句再次把诗念了一遍，昏暗的灯光下，百合彷佛可以看到冬青那认真的身影，握着笔，纸张沙沙的声音。莫名的，她突然觉得夜晚的温度上升了几分。等百合把诗念完，冬青顿了顿才开口，用再次确定般问道「明天你会来吧？」

    「这样真的好吗？」百合说出她的疑虑「新年应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我想我不方便打扰吧？」

    「也是和朋友团聚的日子。」冬青不以为然的说「而且，我们是个大家庭，喜欢热闹，我们的家庭也特殊，你放心吧！」

    「我不知道……」百合还是有些踌躇「我不太习惯这样……」

    「不然大过年你要自己在家做什麽？」冬青以难得不容拒绝的语气「明天早上十点在我家集合。」

    「十点？」百合大声嚷嚷「太早了吧？我的美容觉怎麽办？」

    「睡得太晚才对健康不好，你是知不知道？」冬青嗤之以鼻「健康不好就表示皮肤会差，皮肤变差嘛……」

    「冬青你真的很故意耶！明明知道我靠脸吃饭还这样！」百合气呼呼的道「好啦！不跟你聊了，不然我明天没jg神的。」

    「所以你会来？」

    百合无奈咧嘴笑了笑，这冬青果然固执的像颗冬青「会啦！」百合终于给个肯定的答复，冬青在那头轻声欢呼，惹了百合笑了起来「好啦！我要挂罗！」

    「嗯！晚安，祝你有个好梦。」冬青很乾脆的挂了电话，反倒是百合看着结束通话的灯光闪烁有点不是滋味。撇撇嘴，站起身子把窗帘都拉上，这城市的霓虹灯是最忠实的守卫，手里捏着手机，发烫的温度提醒通话的长度。

    冬青……

    她最近似乎太常想起她了。百合微微蹙起眉头，拉紧窗帘的一角捏在拳心。冬青似乎一直以一种缓慢的步调靠近她的生活，成为一种特别的关系，有一种特别的地位，想到这她突然有点害怕起来，她不喜欢有人涉入她的世界，她不想要特别依赖某个人，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刷的一声拉上窗帘，百合想，或许只是她最近陷入一种情绪漩涡，然后这样的年节气氛更添加她的萧瑟，而冬青刚好出现在这个时机点上，多一个朋友不是件坏事，百合安抚着自己。熄了灯，闭上眼睛前她对自己说：「等你开始工作，一切就会回复到正常的轨道了。」

    冬青两手捧着手机，冷光很快的消失，但她却仍痴痴用大拇指划过黑屏幕，望着那萤幕，彷佛这样就可以透过去。

    她真的……问出口了。

    冬青无法抑制自己在脑海里g勒百合的模样，挂上电话后，百合会在做什麽呢？继续看书吗？还是就寝了？床头柜上还搁着那日百合翻阅的绘本，冬青不敢去动它，或许在她的意识里，这是百合留下的曾经，这是她留下的印记。

    冬青动容般闭上眼睛，想要镇定她激昂的情绪。她快速的挂上电话，是因为她害怕泄露自己过度的喜悦。她习惯x的深呼x1，想多x1点冷冽的空气来冷却她不断攀升的心跳。

    桌上有她的笔记本，这本笔记同样记录着她学生时期看的那本nv同的字句，现在多了百合给的字句。冬青感到心满意足。不过同一时间，小蕾对她说的话依然在耳里萦绕。

    小蕾对她说，她得决定是要当朋友还是要追求，她说没有折衷的答案，也没有见机行事这种东西，因为如果不选一条路走，当真的遇到时，人们总是会找轻松的路走的。所以，一开始就得先断一条路才行。

    冬青叹口气，往后一摊，手里仍把玩着手机。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认识这麽久以来，这是她但也多少显露出她的渴望。

    百合和冬青对上眼，冬青柔柔的回给她一抹微笑，抚抚手掌，腼腆的挥挥手。只是这样，就只是这样突然就让百合有gu安心的感觉，这一次回过身时，她相信她能全心投入。轻轻闭上眼，百合深x1了一口气，在心里建构一个美好的婚礼，设定一个既期待又兴奋的心情。

    起风了。乘着风她似乎可以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她是新娘她知道，只是她希望婚姻带给她的不只是束缚，而是带她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在新的地方飞翔。

    「老大啊！你真的很不够意思耶！」小蒋在一旁垂涎三尺盯着百合勐瞧，冬青顺着他的目光，狠狠的用手肘敲击他的肋骨「你眼睛收敛一点可以吗？」

    「老大啊！你竟然认识百合耶！你口风可不可以不要那麽紧？」小蒋一边为自己的伤处按摩，一边抱怨。

    「人家是艺人，有他们的不便，我怎麽可能把你这个麻烦鬼介绍给她？」

    「老大，说我麻烦鬼这也太残忍了…」小蒋苦着一张脸，似乎真的颇委屈。

    冬青笑了出声，仰着头，看着海面，闭上眼睛感受海cha0的触动。当她张开眼，她希望她可以再看一次那对眼眸。只是，当百合想要搜寻她时，她会在，但是反之不亦然啊……

    「走吧！」冬青率先举起脚步，双手cha进k袋里，任何会显露情绪的姿态，能隐藏多少就隐藏多少。

    「老大啊！当艺人也真的不轻松吧！」小蒋在冬青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虽然还是免不了留恋的频频向后看。「老大啊！你和百合感情看起来很不错耶！她一定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吧！」

    冬青停下脚步，转过僵y的身子看着小蒋，或许是海边的气流b较强，让她的声音变的很薄弱「为什麽这麽说？」

    「你没发现吗？百合和周遭的人互动都没有像和你一样自然啊！」小蒋偏着头毫无心机的道。

    冬青没有回话，甚至也无法别过脸去看百合一眼。

    「走吧！」她只能重复这句话。

    回到车里，冬青收拾着器具，一片菩提叶落入了她的眼底。她小心翼翼的捧起跟她手掌一样大的叶片，看着叶脉浮起浮落，她的思绪也越攀越远。

    「老大，要走了吗？」小蒋的声音将冬青拉回现实，她看着小蒋那清澈而透明的眼珠，冬青微微使劲握住了叶柄。

    「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冬青毅然决然的转过身，这一次她希望她的步伐踩的够坚定。

    「辛苦了！」助理上前帮百合拿下头纱，但百合却东张西望道「你有看到……那位园艺家吗？」

    「你说你朋友吗？」

    「对啊！」百合说着，语气也不免有些着急。

    「她刚刚先走了唷！」

    「是嘛……」也是。百合垂下头，自嘲的微笑。冬青有什麽理由要等我？所以我还是失败了不是吗？连交个朋友都这个困难，百合，你还能做什麽啊？

    「百合姊，等下我们要一起去吃饭，你要来吗？」

    「嗯……」百合眉头紧了紧，露出一个有点虚弱的笑容「可是我有点累了耶……」

    「百合！」洪姊走近，递给百合一个花束上常见的小卡片。

    百合看着那小卡片，不自觉就连想到她想连想的人。

    「是冬青留给你的。」洪姊道。

    「嗯。」百合接过手，却莫名的激动，她发现里头夹藏着一片叶子。一片菩提叶。

    「百合：菩提树汁有消毒的作用，因此自古以来，菩提树就是旅人最佳的避难所。」

    「小珍啊！」百合叫唤道。

    「是，百合姊？」

    「你们要到哪吃饭？我也一道去吧！」百合绽放一抹迷人而热切的笑容。

    「真的吗？」小珍两眼发光，不小心不受控制的尖叫了起来「可是你不是说有点累了？」

    「没关系，」百合手指轻轻的滑过叶面「因为有值得庆祝的事。」

    「洪姊，我说要请大家吃饭啊～～还有喝酒～～」百合软绵绵的靠在车门旁，还不断的挥手致意。

    「知道知道了，大家都吃的很饱喝的很多！」洪姊像是哄小孩般将百合塞进车内，还一边观察是否有狗仔在旁「现在该回家休息了啊！」

    「大家有吃很多吗？」

    「有。」

    「大家有喝很多吗？」

    「有。」

    「那大家玩得开心吗？」

    「有……」

    「真是开心啊……」百合呢呢喃喃将头靠在车窗，把手掌贴在玻璃上，看着玻璃微微泛出自己手掌轮廓的薄雾，像孩子般笑了起来。

    洪姊从后照镜看着百合的举动，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你今天怎麽这麽开心啊？好久没见你喝那麽多了……」

    「因为有开心的事嘛……」

    「因为顾倚天要回来了？」洪姊臆测道，语气有一点点八卦的意味。

    「顾倚天要回来了？」百合偏着头，嘟起嘴巴「是喔！我不知道耶……」

    「这样啊……」洪姊有点失望的道「那是为什麽那麽开心呢？」

    「因为……」百合在玻璃上呵气，接着伸出手指在上头画了棵树木「因为我交到朋友啦……」

    「交到朋友？」

    「对啊！」百合拉远着脖子看着自己绘图的作品，似乎很满意，光看还嫌不够似的，头颈一伸，重重在上面亲了一口「很bang的朋友！」

    「所以……现在连要盆仙人掌你都要叫我来就是？」冬青一脸无奈把一盆盆仙人展布置好，看着靠在门上对着一脸兴致盎然的百合道。

    「这样我才能有机会看到你啊！」百合回答的自然「我们都那麽忙，都ch0u不出时间来聚聚啊！」

    「谁要跟你聚聚了。」冬青别过头，随便找事做的00她的仙人掌盆栽，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影团队「今天是拍电影吗？」

    「对啊！」百合抚媚的拨动她的发丝，随着空气的震动，一gu迷醉的香气直接刺激冬青的嗅觉。「今天要拍我抚媚的在床上翻滚的样子。」

    「在床上翻滚？」冬青瞪大眼睛，手上也不禁使了点力，开口想问些什麽却颓然的缩回去。

    「对啊！」百合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道「你g嘛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啊？」百合顿了顿，接着抚掌大笑，重重拍了一下冬青的背嵴「啊哈～我知道了，你想到哪去了？我意思是说，拍我刚起床，在床上赖床的画面好吗？」

    「是你说法的问题好不好？」冬青肩膀一顶，就要把百合的手给顶开，百合却顺势直接挂钩在冬青的肩膀上，让冬青一僵。

    「我哪有问题，是你思想不够纯洁！」

    「你下来啦！你这样我不能做事！」

    「你根本没在g嘛啊！」

    「你怎麽知道我没在g嘛？」

    「你根本是在装忙而已！」百合得意的在冬青耳旁低语。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你的骨头来顶我？很痛耶！」冬青故意板着一张脸，歪着头躲过百合的攻击道。

    「什麽骨头？」

    「你上半身一点r0u都没有，这样骨头压着我很痛啦！」冬青甩着身子试图想摆脱百合。

    百合却缠住不放还委屈的道「臭冬青，你是嫌我x部小啊？」

    冬青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什麽时候嫌你x部小了？」

    「你自己说我没r0u啊！上半身就是x部不然是什麽？」

    「上半身除了x部之外，也还有其他的部分啊！」冬青脸红耳赤，乍看之下彷佛是被百合给压得身t拱了起来。「你快去准备啦！导演在看我们了啦！你快去啦……」

    百合回过头，泰然自若和导演对上眼，然后乖乖的放开手，双手环x定在冬青面前道「那你要等我，等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冬青皱起眉头「我还有工作要做……」

    「不管！」百合向后走，却没有转身，恶狠狠道「你就是得等我！」

    冬青看着百合回到演员状态，但百合那俏皮的神情却无法就此从她脑海里消去。叹口气她掏出手机，向小蒋他们交代了工作事宜，等她回过身，百合已经翩然躺在床上，冲着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从那天起，百合便时不时和她亲近，两人通话的次数倍数增加，百合也ai帮她牵线找活。而像这种场合，两人有机会能够聊上几句，百合甚至喜欢动手动脚起来。在工作场合接触多了，冬青怎麽会不知道百合其实是满稳重而内敛的。总是带着亲切却疏远的笑容，但对于她……

    冬青想到这免不了g起一抹微笑，那笑容里带着娇羞和苦涩。是她纵容百合对她特别，是她纵容自己享受这份特权。属于朋友的特权。

    「抱歉……借过一下……」虚弱的男声打断冬青的思索，冬青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给灯光师。但看灯光师那摇摇摆摆的模样，冬青皱起眉头，并且下意识的屏住呼x1，待他走远，冬青重新深呼口气时，却闻到浓浓的酒味。

    强烈的罩灯高举在百合的头顶上，看着灯光下的百合，冬青又开始失神。稍早百合肌肤的温度，又再次无声无息的烧烫在冬青的脸颊，冬青摀掌拍了拍，希望藉此能冷静下来。

    老实说，当接受身为百合的朋友这个身份时，冬青既是开心又是……歪着头，焦躁的抓抓后颈，她没办法统称这样的情绪，或许就是所谓的五味杂陈。担心害怕又喜悦。每接近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冬青叹口气，最近她真的是叹太多气了，或许她会因此折寿也不一定，冬青自嘲的幽默一下，舒缓舒缓自己逐渐攀升的自怨自艾。

    百合，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冬青移步想把百合看得更清楚，但她首先发现的却是灯光师那虚浮的下盘。冬青看着他高举着灯把，却让灯把也跟着他颠颠倒倒起来。冬青加快脚步往前奔去，她总觉得有gu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