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真的吗……?”“我喜欢你。心悦你。”江悬又说了一遍,“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笨蛋。”“我……”一向大言不惭又厚脸皮的谢烬,此刻像被人喂了哑药一般,说了个“我”字,便再没后话。江悬问:“你说要娶我,还作数么?”谢烬用力点头:“当然作数。”谢烬看不见的地方,江悬面露怅然,淡淡一笑:“此战结束,我们回漠北成亲。”“好。”谢烬拥紧江悬,“我们回漠北成亲。”“攻城!”离别前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入夜,谢烬率领六千兵马悄然离开军营。江悬站在营地外目送他们远去,直至最后一匹战马消失在往南的道路尽头。身后谭翀道:“回去吧,少帅。”江悬“嗯”了一声,道:“从今夜起,守夜的人马再加一队。”谭翀领命:“是。”夜里,江悬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心悸惊醒。像是梦魇,但他又没有做梦,偌大的营帐只他一个人,身旁空落落的,江悬有些不习惯。不知谢烬走到哪了……出城后全速行军的话,天明时应当能到汝州罢。想起刚才那阵心悸,江悬莫名有些后怕,他平日从不信鬼神,眼下竟生出天明后去庙里拜一拜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江悬最后还是决定比起求神拜佛,天明后让张临渊来看看才是要紧。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江悬喊来谭翀,让他回城里接张临渊过来。自打江悬开始服用万木春,张临渊每日都要亲自为江悬施针、照看他服药,除了过年这两天江悬与谢烬形影不离,不方便见张临渊,张临渊提前配了几粒药丸,勉强让江悬应付了三天。算算日子,今日正好也该见他了。一个时辰后,张临渊与谭翀一起过来,见到江悬,躬身问候江悬新年好。“公子这几日身体如何,可还康健?”张临渊问。“今日请你来便是此事。”江悬示意张临渊坐,开门见山道,“昨夜我忽然心悸,一直持续到今早,我担心是这几日没有服药和针灸的缘故。你看看。”“是。”张临渊颔首,到江悬身旁坐下。江悬递出自己手腕,张临渊搭腕诊脉,刚探到江悬脉搏,脸色倏地一变。江悬问:“怎么了?”张临渊眉心微蹙,没有回答,再一次屏息凝神观察江悬脉象,神情越来越凝重。
江悬心底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张临渊慢慢收回手,低头陷入沉思。江悬忍不住开口:“我……”张临渊摇摇头,既像自言自语,又像对江悬说:“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你的意思是?”“公子自从回到军中,一直过度劳累,昨夜突然心悸,是因为身体不堪重负,引了万木春的药性。如此看来,最多三日,公子便会支撑不住,逐渐显露油尽灯枯之相。”三日……那岂不是……江悬握紧手边茶盏,问:“还有办法再拖一拖么?”——谢烬昨夜刚走,就算一切顺利,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三日。倘若被雍王援军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四五日也是有可能的。张临渊没有立刻给江悬答复,而是再一次把脉后,眉头紧锁道:“一天。在下只能为公子再多争取一天。”“一天……”江悬心底一沉,缓缓闭了闭眼,“一天也好。”张临渊离开后,江悬一个人坐在帐子里,静静看着面前桌案上喝空的药碗。一个月比想象中过得快很多,快到他差点忘记自己头上还悬着一把索命的利剑。而现在,那把剑终于要落下来了。或许因为这段时日与谢烬在一起太自在开心,江悬竟生出一丝不舍,不舍得这副年轻的、没有病痛的躯体,也不舍得谢烬。——岐川那样好,直到最后,自己仍在骗他。江悬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忽然想起除夕那夜林夙的质问,那时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生死,就算离开谢烬也不会有遗憾,而现在他想,如果能活下来就好了。如果能活下来,永远和岐川在一起,就好了。江悬喃喃自语:“岐川……”人总是这样贪心,得到一些,便妄想另一些。可世间事少有圆满,比起两全其美,能得其一,往往已是不易。他当初在缠绵病榻、但能与谢烬长久相守和痛痛快快与谢烬在一起、完成自己夙愿之间选择了后者,照理说,他现在不该遗恨。但他无法控制对命运生出怨愤,在这一瞬间,突然更加明白了江凛。他与他的父兄兢兢业业、从不曾做过任何错事和坏事,可命运苛刻至此,竟从未善待过江家半分。江悬攥住杯盏,手一拂,瓷片碎了满地。刚好谭翀进来禀报军务,撞见这一幕,在门口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江悬闻声抬眼,眸中Yin沉消散些许,道:“帮我备车。我要去秦王府。”谭翀不敢多问,毕竟江悬很少冷脸,每次生气都是大事。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道了声“是”,回身一溜烟的跑了。——事到如今,万木春一事已无需再瞒。江悬要去告诉萧长勖,他必须在四日内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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