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人让黄承福还钱,钱还不上来,只好抄了他的家,连带底下一些太监,一共抄出来十二万两。”宋檀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金小金嘿嘿笑道:“我被调去曲大人身边干活了。”“哟,”宋檀道:“升官了,恭喜恭喜。”金小金摆摆手,强压着高兴,道:“也不晓得曲大人怎么从这么多人一眼就挑中了我,不愧是京城来的大人,慧眼识金啊。”宋檀无情地戳破他,“还不是你穷的叮当响,一看就没贪污过。只要是个干净的,哪怕什么都不会,给他跑个腿呢。”“嫉妒我,”金小金不在意宋檀的挤兑,道:“我遇到了自己的伯乐,大好前途就在眼前了。”“你来帮我吧,”金小金拍了把宋檀,“你这样聪明,上面还有人,就适合过来帮我。等我发达了,咱们一块回京城,我叫你衣锦还乡。让当初将你放逐到这里的人目瞪口呆,狠狠打他们的脸。”宋檀含笑,“你要是敢打他的脸,那怕是要出大事哦。”金小金还在歪缠他,“你过来帮我吧,过来帮我吧。”宋檀被他晃得一筷子咸蛋黄落在了桌子上,他道:“你还要做什么,黄承福不都已经被抓了吗?”“黄承福被抓了,他贪污的银子可没全还回来。”金小金道:“剩下的钱,总得要回来。”宋檀顿了顿,道:“你们那位曲大人,也是这样想?”“当然。”“那我劝你们小心一些,”宋檀道:“抓了黄承福,查清了神宫监的亏空,已经算是一件功劳了。”金小金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我不大懂。”“这都不懂,以后还想着升官呢。”宋檀拿筷子敲了敲金小金的头,“黄承福是别人推出来送给曲大人的功劳,曲大人领了功劳,对朝廷就有交代了,他抬一抬手,大家都好过。如果他不认这个功劳,这之后才是真艰难呢。”金小金道:“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曲大人总是忧心忡忡的。”宋檀想了想,“黄承福上面是谁来着?”“金陵守备太监邓昌,”金小金道:“他今日还要宴请曲大人呢。”“邓昌?”宋檀咬着筷子,“姓邓啊。”“我听人说,他原来姓李,叫李昌。”金小金道:“有一年进京见了东厂厂公邓云,当场认了干爹,把姓都改了。此后年年往京中送孝敬,在外常以邓家儿孙自居,前年个邓厂公赏了身边亲近的太监玉佩,他花千金买回来,成天带着,以示这是邓厂公的恩宠。”
宋檀道:“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了,”金小金小声道:“仗着邓云的势,邓昌在金陵横行霸道,不止普通老百姓,连许多官员都受过他的勒索呢。”他看向宋檀,“你说曲大人要动邓昌,东厂能愿意吗?”宋檀想了想,“邓云的干儿子不计其数,丢他一个算不得什么吧。”金小金嘿嘿笑了起来,“我就说你上头有人,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吃过饭,金小金把碗刷了,桌椅都放回去,跟宋檀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宋檀换了身衣服,披上一件麻布外衫,背着一篓竹笋走出来,去食肆找阿景。宋檀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食肆的伙计忙过来接竹笋,请宋檀坐下,给他端上了瓜子茶点。阿景邻居家种了许多杜鹃,因要重修房子,这些杜鹃花都留不得了。阿景告诉宋檀,宋檀说想要,两人便约定了时间去那边移栽。眼见到了中午,阿景忙的抽不开身,宋檀道:“你怎么还没好?”阿景忙里偷闲给宋檀端了一盅腌笃鲜,“今日来了笔大生意,点了十几二十道菜,花重金整治一桌席面。这些菜我不敢让别人动,都是我自己做的。其余的菜已经着人先送去了,就差这一道腌笃鲜了。”腌笃鲜还滚烫着,宋檀吹了又吹,才小口尝了一下,这一下可是要把他的眉毛都鲜掉了,汤白汁浓,rou酥笋脆。“你那位客人没有守着锅边喝第一口汤,真是他的损失。”宋檀感叹道。阿景打包了腌笃鲜出来,砂锅外面套了一层又一层。他叫喊着几个伙计的名字,出去的出去了,没出去的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我给你送吧,”宋檀道:“你把自己收拾收拾,等我回来,咱们就去。”阿景说好,把砂锅放在宋檀背后的背篓里,嘱咐他千万小心别撒了,又告诉了他地址,跟他说怎么走。宋檀一路去了,送餐的地址在秦淮河附近。宋檀去过,但都是晚上去。白天的时候秦淮河很安静,偶尔有几扇小楼的窗户开着,今日天气不好,乌云黑沉沉地压着,风把岸边杨柳吹乱了,远远瞧着,有一种美人倦怠梳妆的慵懒。宋檀找到小楼,楼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他报上阿景食肆的名字,里面来人引他进去。这样的严整肃穆让宋檀想起京城,不过不管是守卫还是仆从都是南人的口音,宋檀于是推测,小楼的主人是南方贵族,贵族们的行事都差不多。花厅里摆了一桌饭,都是阿景的拿手菜,宋檀把腌笃鲜拿出来,仍旧滚烫滚烫的,放在桌子中央。这样一桌饭菜,不晓得入不入此间主人的眼,宋檀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声,道:“饭菜趁热吃,味道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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