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起年少时,在台基厂那边。总政大院,海军大院的男孩子们,总是各自为营。他们总是拉帮结派地,给自己划领地。仲若旭会想起贺嘉辛调侃他,问他,“会不会和勖玫有一段,‘被小叔退婚后,和侄子在一起的狗血桥段。’”那时候,资源也好,女人的追捧也好。他们总觉得逍遥自在,未来唾手可得。结果啊。三十岁的男人,都各奔东西。为了家庭和生活忙碌。贺嘉辛是他们几个中间。在交朋友上,最游刃有余,最八面玲珑的。他也是仲时锦最喜欢的小辈。贺嘉辛薄唇一碰,说着流畅的京片子,最知道怎么缓解家庭矛盾。和不近人情,出尘脱俗的景煾予不一样。他周围的狐朋狗友,都簇拥着他,玩得潇洒肆意。没想到最后。贺嘉辛撇下所有朋友。为了挚爱,前往最黑暗荒凉的地方。而仲若旭也渐渐清醒下来了。在一个暴雨夜。仲若旭凝视着对面楼层中,相拥接吻的恋人。那么熟悉,那么遥远。他掐灭了手上的烟,对勖玫说:“姐,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仲若旭单手提起外套:“我在这里,风言风语很多。传进我五叔耳朵里,对你的名声不好。况且我们从来就没什么。”勖玫刚哄睡,上小学的儿子。她默默递给他一把伞,问:“你还爱她吗。”勖玫口中的她,指的是姜蝶珍。“爱呀。”仲若旭接过伞:“我可能,在等一个,可以倾述蝴蝶纹身往事的女人。”他笑了笑:“我期望遇见一个,陪我走出来的人。”勖玫点头。女人关好了窗帘,嘱托道:“小旭,珍重。”仲若旭摁了电梯,转身叹息道:“勖玫姐,我五叔不值得。”“或许我会遇见那个人,或许我运气不好,这一生都遇不到。”“但是——”仲若旭又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那盏灯火的方向。他长吁一口气:“我愿意走出来,想要安然温馨的,和人组成一个家庭了。”“你也珍重。”哪怕一生,都遇不到和自己组建家庭的人。遇不到可以倾述蝴蝶纹身的人。可是他想迈过坏情绪的怪圈。去看除了“求而不得的执念”以外的,更有意义的、更广阔的天地了。宁宁,肯祝福你,犹如肯放下你。他又把黄微苑忘了。
再次重逢的时候,是在flix的华语剧集的试镜会上。这是中国台湾,美国,和内地三方投资的青春剧集。虽然情场失意。去年,仲若旭却获得了三项导演大奖,此刻正是风光无限。制片方请求他来参加酒席。仲若旭是导演兼美术指导。所有的试镜演员,都要到他面前来混个脸熟。酒宴定在西湖国宾馆。席间,三方制片都在,还有媒体平台的高层和赞助商。西湖国宾馆,位于丁家山南麓的杨公堤,是杭帮菜的翘楚。当天,仲若旭心情很差,懒得应酬。若不是助理执意劝他去调剂心情。他根本不想出门。酒过三巡。包厢门推开,来了一堆艺人,有男有女。各个点头哈腰,给各位上层打招呼。选角如选妃。捧谁都是一句话的事,主要看能不能把投资方哄开心。投资方是财大气粗的中年人。最喜欢看小年轻唱歌,在他眼里,他们不如一只莺歌儿。这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向来懒得体恤谁的心情,迎来送往。想要上位,就要遵循生存法则。那晚,黄微苑被灌了很多的酒。她尚算清醒,还能哼几段花木兰的戏词:“钗裙换刀枪,半生戎马卸花黄。”仲若旭来得很晚。人人都在恭迎“仲导。”圈内人人都知道他又渣又深情,回国两年暧昧的女人无数,谁都不能近身。仲姓稀有。黄微苑更是为了他而来的。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虽然他又把她忘了,终究等来期待的落空。仲若旭:“今晚实在很忙,但觉得你们千里迢迢赶过来,还是不愿意缺席。”仲若旭推开包厢门。男人捻着烟走进来,懒洋洋的。他的声音低哑性感,单手挥掉烟雾,就这样淡定自若的坐在给他预留的空位上。黄微苑心脏剧烈颤动。因为仲若旭就坐在她身边。她能看见男人夹烟的修长手指上掌背起伏的青筋。能闻到他身上黑鸦片混着男士烟性感的香气。能看到他弯唇笑时上扬的薄唇。能从他垂下的眼睫的沉晦中,感觉到他的生无定所和神秘。“你好,初次见面,小姐,少喝点酒,为了一个角色,不至于这么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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