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种事尚依一点读书的心情都没有，大丰没有强迫她到图书，大概是知道就算去到图书馆她也念不下书吧！何况如果真的什麽办法也没有，那麽她就只剩这一个月可以陪伴父亲了。

    罗智德只要有时间就会到医院陪她，因此尚依的父母都认识他，他亲切热心的个x深得他们的喜ai。

    他们在医院外的广场，两人坐在行人椅上，只要他们两人独处，罗智德总会试着说服尚依接受他的帮忙。

    「你明知道我可以帮你的，把你爸安排到康愉医院，在那里他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

    「你不要再说了，这种事我们家的人不会接受的。」她无法决定，也不想决定，家里的一切有哥哥和妈妈在，他们似乎不想接受罗智德的帮忙。

    「那你们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你们的父亲安乐si吗？他才四十六岁耶！」在罗智德那单纯的世界里，他无法理解为什麽他们宁愿被人宰割而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尚依又流下眼泪了，「要真是那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哥哥说他会想办法，可是我知道他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答应我絶不去黑市，可是我好怕如果他真的想不出办法也许就跑去黑市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受不了的。」她摀住脸痛哭，情绪一鼓脑地宣泄出来。

    罗智德抱住她的身t，轻轻拍着她，「别哭了！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压力，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你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尚依在他怀里说道。

    「谢谢你让我陪着你，我好怕你又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响地跑走。」

    「你不会觉得很烦吗？我几乎每天都在哭呢！」

    「才不会呢！这才是真实的你呀！如果你在我面前隐藏情绪才真的令我难受呢！」

    「你总是对我那麽好，而我却自私地一步都不肯跨进你的生活。」

    「我知道普安区人对万富区人有一份戒心，这是很正常的。一想起黑市那些事情，我就希望你不要认识其他的万富区人。」他的语气略显沉重。

    「黑市？」尚欣不解地眨眨眼。

    罗智德看着她那双纯洁的眼睛，「你哥哥大概不希望你知道那麽多，总之千万别走黑市这条路。」

    尚依目光垂下，「我哥哥曾说千万别接受万富区人的一丝援助，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一直记住他的话，所以才不敢贸然地接受你。」

    「你哥哥这麽做是对的。」

    「可是你却对我那麽好。」尚依重回他的怀抱，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相当的温暖，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感到这麽安心，只有在他的怀里才能如此的适然。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呀！」罗智德又回复以往温暖的语气。

    大丰故意走到他们面前，看他们什麽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存在，他们抱得浑然忘我，就算歹徒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也不能将他们分开吧！

    等了五分钟，大丰终於受不了地发出清痰的声音。

    「哥！」尚依慌张地推开罗智德，尴尬地低着头看地上。

    罗智德向以往一般笑着和他打招呼，「哥哥！」

    他们从行人椅上站起，大丰无奈地翻个白眼，「妈妈呢？」

    「在陪爸爸。」尚依说道。

    大丰叹了口气，「去吃饭吧！」

    老张太太坚持这段时间他们一家人都得上卤r0u饭店用餐，而且不收他们的钱，店里的菜se多，不怕他们吃腻，要是他们拒絶，老张太太可是会相当不高兴。谁都知道老张太太不高兴会怎麽样，扯着大嗓门找他们算帐，她可是一点都不怕丢脸的。

    「那你不吃吗？」尚依问道。

    「晚一点我再去吃吧！我先去看看爸爸。」大丰可一点都不想当他们的电灯pa0。

    尚依点点头，「那我等一下再回来。」

    「吃完饭就先回家休息吧！」

    「可是……」

    「就这样了！」大丰打断她的话，然後对罗智德说道，「盯着她把东西吃下去，这几天她瘦了，如果她再继续瘦下去，我会揍扁你。」

    「哥哥……」尚依皱起眉头。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她的。」罗智德向他保证。

    「还有，送我妹回去送到巷子口就离开。」

    「可是……」

    「我不希望你忍不住进到我家和我妹独处，谁都知道这样危险的不得了。」

    大丰看着父亲苍白的脸，感觉他的生命正一点一点地消逝。

    「今天情况怎麽样？」大丰问着坐在病床旁的母亲。她两眼布满血丝，脸上露出疲态，头发也多了好几根白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糟糕透了。他感到心疼，却不知道该怎麽帮她。

    「还是差不多，他们只给他打点滴，睡睡醒醒，醒来时也没什麽力气。」徐兰双眼茫然地说。

    大丰叹口气，不发一语。

    有时他会自责也许是因为他在季先生家打混0鱼，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恶果。虽然这麽想很可笑，但遭遇不顺时，人们总希望找出原因好消除脑袋瓜里无数个为什麽。

    可是这样就必须遭受惩罚，那麽万富区那些贪婪的人为什麽依旧过着那麽舒服的生活呢？他的脑子又被「为什麽」给占据了。

    他知道不能被那些愤世嫉俗的想法给困住，因为这样无济於事，普安区人只能不断往前进，如果停滞在原地无疑地只是等si。

    「先回家吧！这里有我。」他向母亲说道。

    徐兰摇摇头，「让我陪他吧！这是最後的日子了。」她握着丈夫那双长满茧的双手，这双手曾撑起整个家，即使现在无力地垂放在病床上，徐兰还是觉得握着它们能给她力量。

    大丰想说些话安慰母亲，但好听话是谎言，其余的话则是废言，於是他选择坐在後面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尚依有万富区男孩的照顾可以让他稍微轻松点，他很高兴她没向他开口接受万富区男孩的资助，这代表她的心也是有y度的，不似外表那麽柔弱，大丰在这件事上看见尚依让人安心的一面。

    康愉医院是最好的安排，父亲只不过是癌症三期，在康愉医院健全的医疗设备及优秀的团队下父亲一定可以全癒。何况依尚依与万富区男孩目前的关系，父亲一定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万富区男孩就像季小姐那样使人信任，他们身穿万富区的高级服饰，眼神却没有万富区人的傲慢无礼。他们当然是不带任何要求地提供协助，可是他们实在太年轻了，也许十年、二十年後他们会变的锱铢必较，想起年轻时曾帮助过的人，然後找个理由讨回。

    怀疑猜忌别人是大丰最大的痛苦，他多希望没到季先生家，没看到那些事，那麽他的内心依然纯净明亮。

    无论如何还不到那一步，再看看父亲的状况，但真要走到那一步，他该选择黑市还是万富区男孩或季小姐呢？

    马文看着自己已不再年轻的手背，上头布满了皱纹，虽然还没到血管清晰可见的地步，但也让他感到危机重重。

    他还记得年轻时的手多麽的白皙饱满，手掌厚实，而大姆指下的那块掌r0ub起一般人隆起得更高，人们说这是大富大贵的手。的确，他这双手抓住了许多东西，财富及伴随而来的权势，而这两样东西又让他抓住更多东西。如今老去的双手已渐渐失去力量，那些曾经紧握在手里的东西，正一点一滴地往指缝流去，任凭他再怎麽用力也无法捥留。不是只有他有双有力的双手，年轻人的手总b老年人更加强而有力，甚至野蛮粗暴。

    五十八岁的年纪真的不算老，对许多人而言这是个收获的年纪。但马文，他怎麽变得这麽悲观？他觉得人生已经开始走下坡了。

    没人知道他有这样的隐忧，谁会相信呢？叱咤风云的马文竟会觉得人生无望！他是个成功企业家，政商关系良好。在这个社会要成功，需要很多人的帮助。挟持政府又在银行面前耍流氓，而这些都被优雅的外表所掩饰，外界都认为他是大慈善家，而他也的确做了许多善事，这也是成功所必要做的事──用钱买名声。

    不过也不是只有他这麽做，凡是在这个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皆会同意这是成功必要之道。

    马文觉得人生没有希望，因为他掌心里的这些东西不知道该交予谁，他唯一的儿子，今年满三十岁。聪明、优秀，马文还记得马尧直到高中都是全校地将你买回。所以他才使计买通医院的人窜改你父亲的病历，如果是癌症三期，医院就能不再进行治疗。而且治疗癌症需要大笔金钱，你不会有那麽多钱，势必得到黑市去。」

    「但如果是感冒，我爸经过休息还是能全癒的呀！」

    「他们不会让你爸出院的，他们收了马文一大笔钱，无论如何一定会将你爸留在医院里。大不了就是帮你父亲注s一些不会致命的病毒，他会变得虚弱，好让一切都变得合理。好吧！我能大胆地和你说，如果这样还不能b你走进黑市，那麽马文可能会放弃这个方法，但会将你父亲杀了，之後还是会找办法让你走进黑市。」

    可恶！该si的王八蛋！大丰在心里怒吼。

    他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不能哭出来，但他的身t不住地颤抖。他实在很难相信这会是真的。

    维芹轻轻地抱住他，「别担心！我们会帮忙想办法，我不会让你走进黑市的。」

    大丰将她推开，再也忍不住大叫，「g！你们以为我会相信这taade烂故事吗？你们想骗我欠你们人情好以後向我勒索吗？不！我才不信这种烂故事，我要走了，离开这taade骗局。」

    维芹拿起皮包，打算和大丰一起走，她向克宥说道，「给他点时间消化，他会想明白的。」

    克宥没理她，而是往大丰走去并抓住他的手臂，厉眼看着他，「在我说这件事之前，你心里有几成想法要走进黑市？」

    大丰没回答他，而是大吼着，「放开！」

    克宥没有松手，反而又更加深眼里的坚持，「没有我们的帮忙，你就只能进黑市，不然就是眼睁睁看你父亲被弄si。不是因为癌症而si，而是某个富人因为他的儿子不受摆布而给的惩罚。这些都是很容易就会发生的事，为什麽你不信？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事情你不是地提高收费，将这些钱用在普安区人身上，是罗世宇创立康愉医院的目的。

    「那你母亲呢？」尚依印象中乎没听他提起他自己的母亲。

    罗智德一贯的开朗表情，一提到他的母亲便皱起了眉，嘴角也垂了下来，就好像这是他的大地雷。「我母亲是万富区人，从小在我外公外婆的宠溺下成长。她是个娇生惯养的nv孩，但自从遇到我爸後就变了一个人，她知道我爸不可能喜欢像她这样什麽都不会又娇纵的nv孩，於是改变了自己，将自己从一个大小姐转变成温柔嫺淑的nv孩。结了婚後，她更是努力做个贤妻良母。直到我爸创立了康愉医院，有些人不认同我父亲的经营理念便对我外公施压。我外公找我爸谈，但我爸只坚持自己的理想，我外公认为我爸的坚持会害si自己也会害si他的nv儿，於是就要我妈离开我爸。我妈当然不肯，後来我外公以我姊和我当作要胁，如果我妈不离开我爸，以後我们姊弟就无法进大学就读，甚至只有三流高中敢收我们。我妈知道这对我外公来说轻而易举，所以只能乖乖听话了。後来没多久就听到我妈自杀的消息，那年我才只有十一岁。」

    尚依听了很是愤怒，她手握拳垂了下桌子，「太过份了，你们是他的孙子，他怎麽忍心这样对你们？」

    罗智德露出淡淡的笑容，「很多万富区的人是不重视亲情的，或者应该说他们表现亲情的方式b较利益导向。我外公不希望我妈亲被其他万富区人瞧不起，所以才要我妈离开我爸。我妈si後，我爸就不许我们和外公家往来，他不希望我们有个害si自己nv儿的亲戚，难保有天他也把我们害si了。我爸和我外公吵得最凶的一次他直接这样吼出来，我地将她带出门了。至於出门後，小赵会帮她找个机构安置，她会很安全的。」克宥虽然气大丰，但像是受到季小姐的嘱咐，将这些话告诉大丰。

    「司机小赵……」大丰现在已不在意那小nv孩的处境了，不管如何，她都会b季小姐安全。

    「司机小赵是我安cha到季先生身边的，一方面保护维芹，一方面也打听季先生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避免他再伤害维芹。」

    「他也可以带出季小姐吗？」

    克宥摇摇头，「不可能！他没有能力带出她。维芹现在一定受到严密的监控，除非季先生愿意放人，否则任何人都没办法将她带出来。

    大丰绝望地抓着头发，「不！不！不！你一定有办法，她那麽崇拜你，你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拜托你帮帮我……」

    克宥只是摇摇头，用着绝望的眼神看向窗外。

    隔天一早，大丰没有和家人说他被季先生开除的事，载尚依到图书馆後，自己骑着车到万富区的超市逛逛琳琅满目的商品。超市的客人看得出来他不是万富区的人，穿着很明显，万富区人不会有那种御不了寒的聚酯外套，他们身上的长毛呢大衣，让他们的身型显得修长，气质也显得高尚。

    大丰很喜欢逛超市，总是幻想着有天可以将手中的购物蓝装满後结帐；r0u看起来是那麽的鲜美，青菜蔬果又是充满着水份，吃起来应该很过瘾。以前在季先生家总会看到这些东西，但他都不敢拿，他怕要是习惯了这些食物，想吃又吃不到的那种痛苦会让他後悔曾经它们。

    但大丰时常感到不甘心，为什麽那麽认真工作的他竟不能随心所yu地拥有这些东西呢？一盒r0u品就要他一日的薪水，这让他拿了又放回r0u架上。旁边身穿卡其se毛呢外套，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後的妇人，拿了其中一盒，确认是新鲜r0u品後便放进身前的堆车，好像她很常买这个r0u柜上的东西，所以无需在意上面的价钱。

    这种昂贵的r0u品对普安区的人来说就像是伊甸园的禁果，偷尝一次都不行。

    如果生命短暂，但能把想享受的东西都享尽，那是不是很划算？不用汲汲营营地赚钱，到最後还被雇主一脚踼开。大丰不想活在这种y影下了。

    他知道自己该怎麽做才能享受到这里的一切，他想大块吃r0u，大块鲜美甜neng的r0u。

    他，不愿再当栈板上任人宰割的r0u！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很清楚地知道事情不会失控，因为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备好刀叉好大块朵颐。

    下定决心，他没有犹豫，就怕自己会後悔似的，来到大楼前，大丰没有一点害怕。黑市辧公室就位於这栋大楼的顶楼，就像让人们自己选择，要走进黑市还是跳下去。

    他露出一抹自信地笑，缓缓步入。

    黑市办公室内共有五个柜台，今天只开放三个，生意不太好的样子。

    大丰手拿身份证交到其中一个柜台。

    「是本人交办吗？」柜台後的黑框眼镜nv士头也没抬地问，年龄看起来四十几岁。

    也许她是没胆看自己即将堆谁进火坑吧！大丰y是要为她找个理由，好缓解内心隐隐的不安。

    「是我本人！」大丰回答着她。

    nv士也是没抬头确认他是不是本人。她将他的身份证上的条码放到仪器下扫描，「哔」一声，资料跑满了萤幕，最下面那行字闪烁着。nv士目光移至那行字，这时她才抬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