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路过茶水间,走到问询室,接着就看到抱着手臂站在问询室不远处的陈云川。陈云川脸上全是倦意,眼下还挂了点青黑。她听到脚步声,看到简若沉,愣了一瞬后抽出工作簿,找到夹在里面的身份证递过去,“不好意思,之前着急抓人,忘记给你了。”“谢谢。”简若沉接过,看向陈云川身后的单面玻璃。审讯椅上坐了个人,双手都被铐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却像是正在遭受巨大的恐惧,抖若筛糠。“霍进则还没认?”简若沉问。“认是认了,dna是铁证,不认不行。”陈云川有些古怪地看了简若沉一眼,“但……关sir觉得他嫁祸动机有问题,怀疑他背后还有人,所以审到现在。”简若沉一怔,这倒和他想得一样。审讯室的门开了,关应钧走出来。他没穿驼色风衣外套,黑色的高领毛衣完全露出来。大概是审出了火气,两边的袖子都撸上去了,露出结实的小臂。陈云川蹙眉:“你这样审,上面知道了又要骂你。”“嗯。”关应钧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陈云川深吸一口气。关应钧走到简若沉面前,垂眸看着他,“你的口供视频我刚才看过了。”很有本事。先巧妙地将嫌疑人身份转换成证人,然后故意回避问题,掌握谈话主动权,接着引导柴劲武思考,温和地问出了嫌疑人和嫌疑人动机的同时,没有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关应钧盯着简若沉:“你的个人资料和学籍档案我也调阅了。”以上那些,都不是一个医学生该有的本事。有鬼。简若沉脊背上窜出些汗,不闪不避地与关应钧对视,鼻子里哼出一声:“嗯?”这会子移开视线就相当于心虚,他不能做出这种蠢事。他算是知道“阿才”为什么会说关sir审人有一套了,对上这种利得仿佛能剖心剜rou的眼神,能撑住的都是间谍人才。关应钧还盯着简若沉看。少年眼尾带着笑,略长的浅色发丝垂在一边,像被不得章法地扒拉过。形状漂亮的眼睛清澈而无辜,鼻腔发力哼出的尾音更是充满了疑惑。像在问:你说的这些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关应钧眯了眯眼,头往审讯室偏了一下,“你之前说要见凶手,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进去问。”简若沉心说,好明显的阳谋。关应钧在试探他,看他会不会在被质疑的情况下展示出自己的本事。藏着,就说明心虚有鬼。还好他本来就没打算藏。简若沉仔细打量了一下审讯室里的霍进则,见他嘴唇起皮,就转身拿起一只纸杯,去边上的保温桶里接了杯温水,端着进了审讯室的门。他走到审讯室里,将水杯放在霍进则面前。霍进则抬眸,动了动手腕,锁链扣在审讯椅上,撞出“抗浪抗浪”的响声。他的手锁在椅子的桌板上。别说喝水,抬都抬不起来一点。简若沉静默几秒才端起纸杯凑到霍进则唇边,手腕微微倾斜。他故意这么做,只是为了加深霍进则被人帮助的印象,这是一种让人卸下心防的手段。霍进则急切的吞咽声响彻审讯室。他没浪费一滴水,急急喝干了后长舒一口气。审讯室外,关应钧点了根烟,静静看着。简若沉转头,推了一把椅子和霍进则面对面坐下。两个人齐平,贴得又近。霍进则几乎能数清楚简若沉的睫毛。他想到刚才那杯甘霖一样的水。那杯求了警察半天也没得到的水。他声音发着飘,“我嫁祸给你,你为什么给我水?”
“你看上去很渴。”简若沉顿了顿,“还想喝吗?”霍进则呼吸一滞,几乎要被心中陡然升起的愧疚感淹没了。他宁愿被歇斯底里地诘问,被责备,甚至被打上一拳或一耳光,也不要面对这样一份来自被害者的善意。这样他和冯嘉明与柴劲武有什么区别!霍进则攥住拳头,死死抵在审讯椅上,垂着头,鼻腔里全是酸意。他紧咬着后槽牙,“你来干什么?”他动摇了。审大学生比审社会上的老油条容易得多。简若沉:“我有问题想要问你。”他伸手,五指张开,搭在霍进则的拳头上,“ 为什么陷害我?嘉明侮辱你,我理解你想杀他。他罪有应得。柴劲武冤枉你偷东西,导致你找不到工作,你恨他也正常……可我呢?”简若沉呢喃似道:“你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奖学金杀人的人,你专业成绩与我不分伯仲,努努力完全有机会用实力拿到奖学金。”审讯室外面,关应钧嘴里的香烟烧了一半,烟嘴上积了一长条的灰。他还从没见过演技这么好的。如此收放自如。连语气都拿捏得正好。疑惑,难过,惺惺相惜,再加一点痛心疾首。唬得嫌疑人眼睛都红了。这种人怎么可能在学校吃不开?怎么可能讨人嫌?要么档案上是错的。要么在学校他装的。要么简若沉换人了。关应钧把烟灰抖进随身烟灰缸,重新含住,又呼出个烟圈,抿着茶烟里的红茶味道:“把简若沉的资料和档案给我。我再看一遍。”陈云川把文件递过去,“怎么了?”关应钧微拧着眉,“简若沉的性格和走访口供完全不一致,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他整过容吗?”陈云川觉得离谱,“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名顶替?整过容的人表情会很僵硬,想要整成简若沉这种浑然天成的长相太难了,全脸都得动。他表情那么生动,不可能整过。你疑心病别太重。”关应钧看向审讯室内,“再看看。”霍进则红着眼眶,眼泪砸在审讯椅上。简若沉转身去边上的审讯桌上抽了两张纸,叠在一起抵上霍进则的脸。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其间又换了几张纸,擦掉了霍进则的眼泪,等这个穿着廉价加绒卫衣的男生终于不哭了,才又开口询问:“好了,现在说说你为什么陷害我?”霍进则盯着简若沉的眼睛,又看向那些擦过眼泪的纸团,终于开口:“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他大概30岁,姓江。”30岁?江鸣山年过半百,江含煜只有十九。 意外收获江家哪儿来30岁的人?小说里没写。简若沉靠在椅子里盘问:“你和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霍进则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难以启齿,“我们是在天泉都娱乐城认识的,他自称是江家人。”简若沉蹙眉。《豪门》中也提到过天泉都娱乐城。天泉都娱乐城是陆家的企业,堪称五毒俱全。主角受江含煜考试失利,深夜买醉,不小心闯入陆堑的包厢,然后在那里与陆堑一见钟情。简若沉叹了口气,“他没告诉你全名?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霍进则摇头,“没有,他不让我多问。他穿着休闲西装,戴了眼镜,有一双倒吊着的三白眼,长相比较普通。”他恍然想起江先生戴在手腕上的表。表带好像是黄金的,表盘碧绿,四周还镶嵌着闪烁的碎钻。“他带了一只贵表。……我不知道那块表具体叫什么,这么点信息是不是不够警察找人?”90年代的香江就是这样。有人纸醉金迷,见多识广,高居华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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