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一旁的张氏看得她这大儿子的神情,便问起,“怎得这会子回来了?”“拿个东西,”陈庚望皱眉看了一眼宋慧娟的脸色,也不欲多说,朝几位长辈摆摆手,便抬脚进了西屋。那朱二婶见状,更是好像赢得一场辩论赛一样,占据了上风,对赵学清道:“你啊,还没成家哩,哪知道这男娃女娃不一样哩。”赵学清微微红了脸,嘴上却还是坚持道:“这不关成不成家的事,男女平等可是咱们国家的政策哩,男娃女娃都一样。”朱二婶自觉已经占了上风,便松了口,感慨道:“哎,你还是年轻啊,还是成了家的人看得明白。”没得多久,那成了家的人便从屋内出来了,走到宋慧娟身边,看了一眼被那只大手放过的小臂,又与张氏交代两句,才看向赵学清。赵学清比他低半个头,只得微仰着头,但脊背仍旧直直的对上那冷冰冰的目光,毫不示弱,仿佛非要对那生男生女的话题斗个输赢来,以此证明他们全部都是错误的一般。宋慧娟见状,便对赵学清淡淡笑了笑,“去忙吧,等回头得了闲再来。”“好,”赵学清见她这般委曲求全,想起她在这家里的小辈身份,也不欲逞了一时之快,反倒拖累了她。陈庚望见得这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胆敢如此,心里便是一丝一毫也忍不住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慧娟,撂下一句“眼下还是生男娃的好,”抬起步子便踏出了门。宋慧娟闻言,只微微闭了闭眼,她应该对他以及他的话是毫不在意的,待她看得赵学清也出了陈家的门,便任由自己被这些人折腾了。按着他们这儿的规矩,男主人若是离了家,满院子里只剩下些妇人们时,那男客人也不便多待,眼下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从前如此,如今更是如此了。老辈人似乎有一种法子,问得几句,看上几眼,便能断定妇人肚里的孩子究竟是男还是女,至于陈家的这几位长辈看的能不能准,宋慧娟便不知晓了。好在,上辈子她也是见过这情形的,如今也还是能接受的,只是时间太长了,她险些都忘记了。宋慧娟照着他们的话,进了屋内,挪着身子缓缓走上几步,又解开小袄,由着他们打量,又看他们一个个的摇头叹气的离开,从始至终一句话也不多问,只静静地看完这一场闹剧。待到晚间众人都下了工,陈如英做好了饭,又给宋慧娟送来,宋慧娟低头一瞧,便彻底明白了陈家那几位长辈下的定论。这晚的饭便是一个菜卷子,一碗玉米糊糊了。虽说宋慧娟早已知晓了她这肚里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也早就明白张氏的态度,但眼下再遭上一回,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即使重男轻女的观念已然深入骨髓了,但同样都是孙子,那孙子与孙子待遇也是不一样的,好比那爱屋及乌吧。张氏对老三的儿子与她的儿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就连老三的孙子和她的孙子也是不一样的,那些个偏心的事情她都见过好些回了,甚至连陈庚望他自己也亲眼看见过,但他是不会说什么的,更不会准她去说什么的。不止是自己,连孩子们也只能听了陈庚望的话,对张氏孝顺至极,那时宋慧娟的心里还是很怨张氏的,她的几个孩子内里和张氏也不大亲近,毕竟他们才是被人忽视的当事人。但即使陈庚望样样听了张氏的话,顺了张氏的意,他的孩子孙子也没得张氏多好的优待,临了等到张氏百年走后,也是陈庚望一手Cao办的。反倒是她那心尖尖上的老三却是百般推脱,倒没见他对他这亲娘有多孝顺。想起这些往事,宋慧娟还是免不了会生气,有些事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的,那些疤痕终究还是留在了心里的。至于对这辈子的陈庚望,宋慧娟如今也已然明白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众人口中的孝子,是不会驳了张氏的意的。——待陈庚望回到陈家时,天已经大黑了,透过那扇小窗看,西屋仍旧是黑漆漆一片,他想,那盏煤油灯的煤油许是用完了罢。这些日子,他特意揽了两份活,外加上大队里的事,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望着那扇小窗,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做。是怕见到她那样冷漠的眼神,还是厌烦那屋里长久的沉默,他闹不明白。宋慧娟听得门外的动静,微微转了个身,轻轻摸着温热的小腹,只有这样,她才能想起上辈子她也经历过的那些日子,有孩子陪着的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陈庚望吃过饭,稍稍洗漱后,便推开了小门,褪了衣裳,大步跨上了床,还未躺实,便听得外侧的妇人出了声。“咱们离婚吧。”这样冷淡的声音仿佛是从寒气逼进了人心里散发出来的,陈庚望顿了下,猛地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宋慧娟,下意识地驳斥,“你说甚?”漆黑的夜里,一层夜霜薄薄笼罩在床间,陈庚望紧紧盯着那外侧的妇人,无声无息,她太安静了,或者说是他没看出她的情绪。“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你应该也厌烦了,倒不如现在就好聚好散,趁着年轻你再娶也来得及,彩礼我全数退给你,其余别的什么我都不要,只一条,孩子归我。”宋慧娟睁开了眼,看着从那扇小窗透到地面上的月光,冷静地说完,静静等着陈庚望的回答。陈庚望听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身侧这具瘦弱的身体说出的话不容他忽视,这话不是她头一回说了,但她是思虑了周全的。无须多想,他便知道又是为了她那竹马,眼下便是一日都等不得了吗?或许今日那赵学清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这样的事他都忍下了,他们又如何敢明目张胆的在陈家商议这样的事?竟然还想夺走他的孩子,她倒是极信任他,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大度,连这孩子也能毫无芥蒂的当做亲生的看待。陈庚望越想越怒,心中便是一刻也忍不得了,冷笑一声,“怎么?你算得甚?他又算得甚?哪里还由得你们挑日子,既然你们商量好了非要离婚,也不是不成,只待这孩子生下来,我绝不阻拦。”待陈庚望说完,宋慧娟微微抬起了头,翻过身,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竟觉得可笑至极,“我们?难不成你是说学清哥?这事和他一点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做的主,和他有什么关系?”看着朝他瞪眼的妇人,听着那亲切的“学清哥”,陈庚望心中的熊熊怒火更是愈演愈烈,“没关系?你是当我是个瞎子不成,那衣裳不是给他做的吗?白日里他才来,这会儿你就要离婚,你说和他没关系?”“你——”宋慧娟被他气极,一时竟反驳不得,过了好一会儿,待头脑冷静下来,便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这事都和学清哥没一毛钱的关系,是我自己做的主,你好好想想,我还是那一条,孩子归我,其余的我都不要。”“你做的主?”陈庚望自上而下睨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嘲讽。宋慧娟见他一幅硬顶顶的模样,便软了语气换个法子,“孩子跟着你,日后会耽误你的,以后你要是再娶,人家见你带着个孩子不大会愿意。”看着这好像一心为他想的妇人,陈庚望冷哼一声,仍旧不松口,“我也只一条,等孩子生下来其余的都随你,你还是先把这孩子生了再说。”说完,陈庚望便一脚挑开了被子,惹得身下的木床发出极大的声响,翻来覆去,来回的调整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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