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缩了缩,连那肚里的孩子也不给他半分情面,动了起来。他无法,只得悄悄伸出手环在她腰间,腾出另一只手继续去掀那被子,待他觉着差不多了,才掖了掖被角。他微微探出身子,只一眼,便惊住了,那泛着酡红鼓起的一侧是她的左脸。他没想到,张氏那小小的那一巴掌竟让她的脸得肿胀了起来,那眼窝里还残留着一滴泪水,不肯轻易掉落下去。他不敢伸手去擦,生怕惊醒了她,更怕她醒来之后的神情。他只得轻声下了床,吩咐陈如英煮了几个鸡蛋,又烧了大半锅热水。待他将热水打来,鸡蛋剥好后,才坐在了她面前。但这时,他才发觉那深蓝色的枕巾早已经被她的泪水浸shi了一大片,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依循着他的本能,吻了上去。陈庚望轻轻落在了她的眉眼处,这是他们前世今生的不知过了多久,宋慧娟终是醒了来,那酸涩的眼睛猛地一睁开,便被那光亮刺得立时闭了闭。听着从门外传进来的陈家众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大约知道了,这个点该是下工了。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自然也不关心陈庚望是如何与他们说的了。是明明白白的和他们说了离婚的事,又或是寻了什么借口遮掩过去,她都不在乎了。以陈庚望今日说出的那一番话来看,她想他或许不会说出那一场闹剧,但她知道,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即使眼下他避之不提,但张氏是如何也忍不了的,或是忍不了多久,不出今晚老陈头便会知了,或许再过些时候,陈家沟的那些中年妇人们也都知了。虽说这时人人都遵守着家丑不外扬的处事态度,但如果真的扬不出去,自然不会有那句老话了。——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日后的局面,眼下宋慧娟是思虑不了许多的。她知道,陈庚望已经看透了她的招数,是决然不肯放她走的,他还是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或许表面上会践行那离婚的诺言,但内里还是要用她的孩子扣着她的。上辈子不也是如此吗?一面答应她会看顾着孩子们,一面却置孩子们的生死于不顾。不论是上辈子还是上辈子,人的那些固有的东西是生了根的,永远都不会变的,陈庚望便是如此。他对自己说那些事不过是一场梦时,那神情不像是假的,可她没有办法接受那样的痛苦的事情与他而言只是一场梦。那样剜心般的事实,是她亲眼所见,那些画面早已深深印刻在她的身体里,那一桩桩一件件血一般的事实,早已将她的心撕烂了,扯碎了,是无法缝合在一起的。或许,那些事情也是他真实经历过了一回的,但他还是不肯说出实话,是为什么呢?上辈子和他过了三十多年,她都没看透这个人,如今怕是也难。宋慧娟的脑子里炸开了一般,她终究无法代入他的角度去思考那些事,她无法找出一个借口欺骗自己。上辈子她顺从了三十多年,都没见像过他有这些日子的其中一回对自己这般上心过,更不要说只今日这短短半天的工夫,竟能劳他伸出手来抱了她两回。这样的事,在上辈子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但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若真是那些个情情爱爱的缘故,便不会等到这辈子才发生了。而如今他对自己的固执霸道,不过是她的反抗让他生出了征服之心,是男人的那点面子作的祟罢了。即使道理她都懂得,但心里是难以忍受下去的,她对着陈庚望的那点性子过了大半辈子,也摸得差不多了。陈庚望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上辈子他算是这附近十里八乡极有声望的人,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能排上号的人了,至少在这陈家沟算是个能管事的了。他面上对人是很随和的,但那骨子里的坏脾气只有近身的她知晓些,想来后来她的孩子们也都一一领教过了。她也知道只要她软些性子过上几天,这日子就能好多许多了。但上辈子已经软着性子多了三十多年了,如今她是不想再软下去了。更何况,她心里明白,即使眼下她软了性子去求他,他也是不会答应把这孩子让她带走的。是以,她并不打算再去求他的。但眼下她也是没有法子了,她终究还是割舍不掉她的孩子的,她不能再一次把他交给了那不负责任的人的。即使她重活了一回,面对现下这样的事她还是束手无策,或许说到底是她对陈庚望没法子罢。但即使面前是一堵南墙,为了孩子她还是得尽力试上一试。这般想着,宋慧娟便要抻着身子坐起来,此时那门外的动静已经小了许多,许是他们都吃过了饭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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