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怎么也没想到,朱祁镇竟带着她又回到了梅林。婆娑的树影起舞,清幽的月光洒下,像极了初遇朱祁钰的那个夜晚。角落的红墙里生了一大丛绿油油的翠萝,攀着墙壁蜿蜒而上,银辉笼罩之下,仿佛一片柔软的绿毯。朱祁镇步至墙边,伸手拎起一截枝条,啪地折了下来,凝视着那碧绿的叶子:“你的名字叫青萝,这里刚好也生了一丛青萝。”青萝笑道:“妾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一来是刚出生时,被人在山坡底下捡到,那里刚好生了丛青萝。二来是青萝好养活,便是不小心折断了,再插进土里,或者放进水里,还是可以继续活。”“哦~”朱祁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地举起手中的青萝枝,问她:“那你希望我是扔了它,让它干枯而死,还是让它继续活呢?” 一念“当然是继续活啦!”青萝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一颗心紧张起来。她有预感,自己是收养孩子成功,得以存活,还是沦为殉葬的朝天女,就在他今晚的一念之间。绿油油的青萝枝仍捏在他的手心里,他没有扔,也没有插进土里,默了片刻,转身走向浮碧亭。青萝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好出声,便乖乖跟在后面。进了亭,朱祁镇倚着亭柱坐下,望着夜幕中的那弯新月,幽幽道:“你知道吗?在我爹去世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弟弟,我爹就我一个儿子。”“啊?”青萝一头雾水,“那、那郕王是怎么回事?”“他的母亲吴太妃,原是跟着汉王的,汉王谋反被平,吴氏就成了我爹的女人。怀孕之后,我爹怕面上不好看,就让人把他们母子送出宫去。所以他——从小是在宫外生活的,直到我爹病重,才将他们母子召了回来,给了名分。”“忽然冒出个弟弟,是教人挺难受的。”青萝猜测,准是那会儿兄弟俩就已经有矛盾了!
谁知至高无上的帝王却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你错了,我没有丝毫的难受,反而特别开心。”“啊?”青萝讶异,“为何?”“因为我小时候太孤独了,整个紫禁城只我一个皇子,只有下人陪我玩,可是下人们的作风你也知道,热闹归热闹,心里却放不开,与我之间总隔着一堵厚厚的墙,玩起来好生无趣。当我得知我有一个弟弟,还只比我小一岁,那一刻我开心极了,我想,在这偌大的紫禁城,我终于有了一个伴。”“原来如此。”“我还记得见他的第一面,他低着头躲在吴太妃的身后,母子俩人对我别提有多客气,好像生怕我会找他的茬。我就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说:别怕,我是哥哥。”讲到这里,他忽然顿住,幽幽的目光里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我记得清楚,他抬起一张小脸,眨巴着眼,就那么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笑着叫了一声哥哥。”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青萝听得也仿佛身临其境,想了想道:“虽说你们是兄弟,可从未见过彼此,所以他心里没底,您这个未来的皇帝究竟会怎么对他。想来您牵起他手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庆幸,上天派您当他的哥哥,叫的那声哥哥,也定然发自肺腑。”“都说皇家无亲情,历史上兄弟阋墙的事太多了,曾经我以为,我和他会是例外,我也努力的去成为那个例外。爹爹龙去之后,我继承帝位,把他们母子留在了宫里,虽然我娘不喜欢他,可因为我喜欢,她也不好说什么。我们自此在宫中相伴,一起玩耍,一起读书,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会分给他,到了就藩的年龄,也不舍得他去外地,仍旧留他在京。出征瓦剌的时候,我谁都信不过,监国重任只有交给他,才能放心。”不知为何,青萝的脑海里浮起王尚食说朱祁钰的话:“他还是不够狠,太过在意脸面。皇权斗争,向来生死一瞬,要杀人,找什么借口?直接让人下个死手不就得了?”如今再看,以朱祁钰雷厉风行的做派,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兄弟之情牵绊着他,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罢了。“听说当初大臣们推他登基的时候,他几次三番的拒绝,从前还以为他是故意做戏,现在想想,也许一开始,他是真不想抢您的皇位。”朱祁镇倒没否认,凄然一笑:“可惜权力是毒药,再好的感情,只要一沾上它,就会变味。我那时被俘瓦剌,怎么都想不到,最不愿我回京的,竟会是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应该是这世上最锥心刺骨的事了。”“是呀,回到京城的第一天,我们再见面,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可我那会儿,还天真的以为,便是他贪恋权力,念着从前的情分,也一定会善待我。直到阮浪入狱,王瑶被杀,南宫的大门被灌了铅,周围的树木被砍掉,我才意识到,他不但不欢迎我回来,还对我起了杀心。不但起了杀心,连我儿子的太子之位都容不下,做得真绝,真绝呀”青萝听得一阵唏嘘。老天爷真爱耍弄人,偏偏让不会当皇帝的做了嫡长哥哥,会当皇帝的却做了庶子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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