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球场上丢了大脸的沙德反而一副乖巧又平静的样子(其实只是在发呆),甚至毫无芥蒂地已经又去试探着牵莫德里奇的衣角了。回更衣室的路上拉基蒂奇一直好心地搂着他的肩膀,和他说些吸取教训继续努力之类的话,完全没注意到他一直在开小差,手伸出去一抓一抓的。放在他们输了球,而且对方之前刚被他气炸肺的场景下颇有点犯j的感觉,宛如一条没心没肺的臭小狗。莫德里奇先是火气又上来了,靠着磨牙才忍耐住,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立刻扒了沙德的屁股狠狠地拿鞋底抽他一顿。但赛后的疲倦和失落让他的怒气就像火遇到水一样,很快又被浇灭了。他在心里叹气,算着要接受采访的时间和等会儿肯定会被问到的问题,起身去飞速地洗了个澡,然后就回到了座位上沉默地擦头发。余光里,莫德里奇看到他旁边的沙德脚在悠闲地晃来晃去。这一会儿对方倒是不烦他了,估计不知道又在沉浸式地自娱自乐些什么,就像蹲在那儿看蚂蚁搬家都能看半小时的状态一样。他彻底没了怒意,只感觉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小子,而和傻小子置气是没有意义的,想要教会这种年轻人事情,需要的是充足的耐心和引导。不管他喜不喜欢做个耐心的人,现在他都是对方的队长了,只要沙德不要拉胯到在五大联赛内踢不上球,在未来的很多年里恐怕都会一样。这么混乱的今天,其实只是个。作为队长,他总该负责,也总要负责的。于是他把毛巾收了起来,抬起头,去找矿泉水,打算拧了给沙德喝,别扭地传递点搭理小狗的意思,也是担心这笨蛋又沉浸在比赛中忘记喝水被渴死,变成小鱼干。虽然才只相处了短短二十天,他却仿佛已经熟练地做了三年老妈子,拿水开瓶一气呵成。他刚要冷着脸塞给沙德,两人中间的座位上忽然有震动声,莫德里奇下意识低头看——是沙德的手机。来电人没标注名字,但有个头像照片,他这么一低头看了个清楚,意外的是认识的人——切尔西现任一门库尔图瓦。一个身高一米九几的比利时人,在门前一蹦就麻烦似飞天大蟑螂。还在上升期,确实是个门神材料。虽然感觉比赛刚结束就有俱乐部队友给他打电话很古怪,但毕竟是俱乐部队友,谁知道有什么事……莫德里奇没多想,但这通电话打断了他一气呵成的“冷淡喂水”表演,搞得他伸了一半的手悬停住,沙德给了沙德一抬头反应的时间。他才没想就这么轻易和好的,他才不是那么没脸皮的人。但小狗已经眼睛亮了,也顾不得什么电话不电话的,欢欢喜喜地头一伸就把下巴搭到他小臂上抬头看他,就差蹭两下了,简直满脸写着“卢卡摸我头”。莫德里奇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没忍住一巴掌拍他脑壳,把他打了下去。
“伸手是给你递水,不是让你放脑袋的!!!”更衣室里终于有了点笑声,沙德还委屈巴巴地捂着脑壳哦了一声,看得莫德里奇人淡如菊的心境立刻被撕了个粉碎随风飘散,吃了辣椒的火爆感立刻回来了。爹的,这什么大聪明啊!整个夏天,沙德都痛失真名了。就连在足球氛围没有那么浓厚的俄罗斯,他都在莫斯科不断被人认出来。他们会诧异而激动地看他一眼后再看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扯过周围人小声讨论(大声)“这是不是那个被莫德里奇痛骂的”,或者“这是不是那个鱼啊”。当然更多人是直接走过来拿着手里推特上的视频比照他的脸看,而后忽然爆笑出声。沙德还傻乎乎地问:“你笑什么?”对面笑得更大声了。他在莫斯科中。央。陆。军踢了很多年球,连续拿了两年俄超金靴,都不曾有过这么多人认识他。“妈妈!”沙德就是再笨,也该反应过来他在欧洲杯上好像是成笑柄了,不由得产生了小小的沮丧。说起来足球世界也是神奇,欧洲杯跌跌撞撞走到最后的正是靠着点球才惊险淘汰克罗地亚的葡萄牙队。这种感觉并不好,仿佛你在给对手开光。在家里奋力除草时,沙德擦擦汗抬起头来,忽然没头没尾地冲着花廊下正躺在躺椅里打木仓击游戏的母亲问道:“你为什么会给我取这个名字啊?”对方头都没抬,随意回复道:“你自己翻字典选的。”选完还咯咯咯地笑着,嗷呜一口咬住了书页试图嚼一嚼吞下去尝尝味道呢。对于儿子长到19岁了才想起来问她怎么给他取名字这种事,瓦列里娅的内心毫无波动。她忙着在游戏里大杀四方,长睫毛下是光彩独特的绿瞳仁,有种美人特有的倦怠感。给她换身衣服换个刺绣拿在手里,再把她扶起来坐直了,活脱脱一个油画里走出的忧愁贵妇。但实际上和刻板印象截然相反,瓦列里娅的职业是重卡司机,再休息两天就又要出远途送货了。沙德的爸爸米奥德拉格倒是真的很温和,可他偏偏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严肃脸。这一会儿正好端着个大盘子出来,盛夏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短寸的金发、过于有压迫感的高大身躯与拧紧的眉头上,刚刚还趴在围栏附近揪花玩的小孩们全尖叫着呼啦啦跑了个干净,生怕这个恐怖叔叔要来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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