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爵位设置层级太少,各国君主给爵便都谨慎,以免使为臣者升无可升,况且爵位又往往连着封地……军职不变,得爵艰难,如何鼓励将士们勇猛杀敌?得官爵这样艰难,从军又是要命的事,世家子们为何要去从军?岁日后一开春,燕侯便提出奖励军功、细分军爵。如相邦燕杵、太傅俞嬴这样早就知情并与燕侯讨论过多次的只是静静坐着,旁的朝臣却是立刻炸开了,议论纷纷。朝臣中有得利者,也有自觉失利者,有目光短浅者,也有志虑长远者,有着眼自身和家族者,也有揣度燕侯意思乃至思虑此举对燕国之利害者。总地说来,多数人还是觉得奖励军功、细分军爵是件好事,别的不说,家族中不承嗣的那些子弟又也多了一条出路。奖励军功、细分军爵之事定下来后,燕侯终于提出了废井田,鼓励垦荒,允土地买卖,实行税亩之制,不论公田私田一律纳税。不少朝臣都在心里说“果然来了”。有“相地”大半年的铺垫,有年轻子弟被举荐为官,又被前些日子的“奖励军功、细分军爵”震了一下,此时提出税亩之制,燕国上下反应确实并不十分激烈。有的氏族固然反对,却不敢做什么;有的氏族内大宗小宗意见不一、忙着内乱;还有一些氏族是拥护的,比如令氏、卫氏这样的将门世家,高氏、韩氏等在新政中得利甚多者。但这个不“十分”激烈,也并不是说没有事情发生——皮策在接着推行相地时挨了两回揍;俞嬴再次被暗杀,若非令翊送她的那套格外厚实、能护住前后心的皮甲,至少也要受重伤,与她同行的相邦燕杵为救她,肩膀上被射了一箭。燕侯大怒,令人彻查。 俞嬴往燕北燕国邻邦齐、赵、中山都没有什么异动,朝中也还算平稳,是年秋,俞嬴向燕侯请命去燕北劳军。
燕侯答允,且派禁卫随行,又赠以狐白裘:“太傅此去山遥路远,边地又近胡戎,别的都可押后再论,切切保重自身。”卜官卜了吉期,燕侯于宫中赐宴践行,又命太子启代己出郭相送。来相送的朝臣也很不少,真心难舍也罢,面子情也罢,众人一片惜别之声。相邦燕杵也来了,俞嬴去其车前迎他:“您何苦还出郭来送……”老叟道:“不出郭来,如何显得老夫与太傅亲睦?”俞嬴如今和他说话很随意:“叟在朝上袒露伤处的时候,众人便知道啦!”老叟大笑。太子启在旁边也抿着嘴笑。朝臣们看见相邦来了,也来拜见。众人一处说话,场面看起来颇为祥和热闹。时辰到了,俞嬴与诸送行者互相行礼道别,随即便登车而去。出武阳,过北易水,经涿城,一路往北,行了几日,俞嬴便到了上都蓟城。如果从当太子太傅算起,俞嬴仕于燕几年了,这却是第一次来蓟都。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即来即去,该顾问的要顾问,该拜访的要拜访,该吃的酒宴也须吃了才行。俞嬴专门空出一日去令氏宅探望令翊的母亲。令母出来相迎。令母看着比令翊婶母安祁大上几岁,相貌很好看,说话也很爽朗:“早就想见一见太傅这位奇女子,今日可算见着了。”俞嬴忙谦虚道谢,又感谢令氏对自己的信任支持,特别谢了令翊在齐国时对自己的救护:“俞嬴几次死里逃生,都多亏了将军。”令母笑道:“他去齐国,不就是为了护卫太子和太傅吗?都是该当的。”两人把臂一共进门,入厅堂坐下。看见厅堂内挂着的剑,俞嬴笑道:“将军说您善舞剑,能以一敌多。可惜俞嬴在蓟都待不了多少时日,不然真想请您教教我。”令母却道:“翊说太傅善射,说在临淄时有人夜袭质子府,太傅一张弓·箭无虚发。”俞嬴:“……”俞嬴和令母相视,两个被令翊虚夸的人同时笑起来。令母笑道:“翊这个脾气……活像东北边地那种愣头愣脑、短角短尾的傻鹿。”俞嬴眯眼而笑,噫,原来是“愣头愣脑、短角短尾的傻鹿”,不是什么“头顶枝枝杈杈足有三尺长,身有斑点,又威武雄壮又好看的鹿”,难怪那日他神情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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