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了望他身后。

    是图虎翼送他出来的，并不见陶骧亲自来。

    不静不羁的风 （七）

    她有点儿怕在此刻见到陶骧，却也难掩心中那点念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逄敦煌原本微笑着，仔细一瞧静漪脸上的颜色，顿时发觉不对，皱了眉道：“怎么你像是被谁照面门上招呼了一拳的模样。谁这么大胆，好好儿的敢惹陶太太？”

    静漪不便对他说什么，只摇头问道：“你怎么不在里头听戏？这就要走么？”逄敦煌今晚来已经让她有些意外，也没想到他这会儿就走，更显得他来见陶骧是有要事相商了。

    逄敦煌道：“我赶着明日一早去栖云山，今日还有些事情没有能够处理完毕，得马上走。这戏嘛，我是个粗人，不好这个。”

    他笑微微地说。

    静漪点着头，示意小马送逄敦煌出去。逄敦煌待要走，看了她，轻声说：“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静漪又点头。

    逄敦煌看她已经恢复了些镇静，放心地离开了。

    反而是静漪站在那里发了会儿呆，马行健送逄敦煌都回转了，她才回去坐下。无瑕看她坐下便拿了盖碗茶，却又不喝，只是端在手中，眉头微皱，倒也不问她什么。静漪就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想法。此时戏台上空荡荡的，再过一会儿，好戏就开台了……明亮到耀目的灯光下，大幅的绣幕华丽异常。

    等着开戏的台下这些为数不多的观众，静悄悄并不出声。

    静漪看向陶夫人。

    她的坐姿极端正，腰板挺得直直的。只看侧面，也知道她脸上竟是十分严肃的……她这阵子也见了消瘦，这一来，脸上皱纹明显，就添了些老态。

    静漪还记得自己初见婆婆那晚，在孔家也是看戏。虽是惊鸿一瞥，陶盛川夫人的风采何止是夺人声色呢？

    “程静漪。”无瑕叫道。

    静漪一省，忙把茶碗放了，瞧着表姐。

    “我过门是客，有你这么怠慢客人的么？”无瑕似笑非笑的。

    “什么时候拿你当客人过。”静漪忙笑着说。话音未落，陶夫人竟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静漪心里头正不安，被她一看，就更不安。还好反应够快，几乎是和无瑕一道对陶夫人欠了欠身。陶夫人微笑点头，显然是同无瑕客气。

    等她依旧转回脸去，台上云板敲响，程老板扮的丫鬟在帘后款步而出……静漪盯着那台上那倒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碎步和鞋上的红缨缨，更加有点心烦意乱起来。

    无瑕靠近静漪，低声道：“我怎么瞧着，你这日子过得实在是不轻松。”

    静漪不动。

    她们两个坐的位子在西侧，距离其他人都稍远些，说话不必担心有人听了去。可静漪还是有点儿心惊，不晓得无瑕看出什么来了，只好说：“二表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无瑕眼睛望着台上，心思却不在那里，说：“我这回来，就是想看看你的。两年前这时候你和牧之都在南京呢，那些事过了两年我都没能忘了。这两年人和事变得太多、太快，只差没有天翻地覆。这些个兄弟姐妹里，际遇不说千差万别，也总有些不同了，可我还是最惦着你。”

    “我知道，二表姐。”静漪见无瑕越说越严重的样子，想跟她解释又没法子，脸就红了。无瑕看了她这样子就越发觉得自己想的对。静漪只好说：“我好好儿的呢，二表姐你真是……”

    无瑕轻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静漪的额头，目光落在她额角处。

    静漪见状，只好拿出在无瑕面前惯用的杀手锏来——她四下里一望，并没人留意她们，过来挽起无瑕腻着她小小地撒了会儿娇，说：“二表姐今儿晚上先饶了我，过两日我再同你分解，好不好？”

    无瑕见她还有心情对自己撒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放心了些，眼珠一转，戳着她额角说：“我算服了你。”